就在祁镜还在做梦的时候,急诊来了位“大人物”。
她手里拿着黄褐色的纸质文件袋,进大门后第一站就是内急。刚经过重监室,还没来得及进诊疗室就遇到了从重监室里出来的夏薇:“小夏,你们王主任呢?”
“王主任在里面抢救病人呢。”夏薇抬头看了看她,同时扫到了工号牌上医务科三个大字,笑着问道:“薛老师,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有事儿了。”
薛宁晃了晃文件袋,说道:“既然王主任没空,你这个主治来了也行。去办公室,我得给你说几件事儿,你呢就帮忙传达下去。”
夏薇有些为难:“我这儿还在忙呢。”
“啊呀,我就说几句,你听着就好。”薛宁从纸袋里抽了一张表格递了过去,“顺便呢,你让他们把这张表格填了。尽快填,明天一早就得交的。”
“那么急?什么东西?”夏薇接过表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
“别这啊那的,快进来。”薛宁一把拉住她,转身就往诊疗室里走,“今天我得把这些全发出去,交代完事情我还得跑下一家呢。”
夏薇没办法,只能跟着进去。
进门一眼看到的自然是趴在那儿补睡午觉的祁镜,脸歪向窗边,盖着半本杂志。两人见状降了音量:“薛老师,这要的也太急了,好多人都回家了。”
“尽快吧,不行就打电话去问。”薛宁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又找出了好些表格,“运动会是第一件,第二件就是你们十月份的那场医学讨论会,学分都在上面,你们都看一遍。”
“这不是前些天就填过了嘛。”夏薇看着第二份表格,觉得诧异。
“要做确认,还得你们自己签字。”薛宁也觉得麻烦,但是没办法,这些必要的流程还是得做,“对了,你是不是还填了危重症的几个会议?”
“嗯。”夏薇点点头。
“你也真是的,一个耳鼻喉科的主治,在眼科口腔轮转了一年多,何必跑内急来?”薛宁有些不明白,“急诊多乱,三天两头吵架闹事,你妈要是知道你来这儿还不得吓个半死?”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也管不住你。”薛宁留下那些文件表格,起身就往门外走,“我先走了,记着把东西填了。这张明早交,那几张后天交。”
“嗯,知道了。”
夏薇确认了自己的填选内容,接下去想到的就是还在一边睡觉的祁镜。拿上表格单,她走了过去:“祁镜,醒醒~”
祁镜不喜欢被人叫醒的感觉,更不喜欢那么有意思的美梦在自己眼前覆灭。可这一声直接把他的意识从战火纷飞的战场抽离了出来,转眼间回到了现实。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而且现在他脑子里虚幻和现实交织在了一起,实在有些混乱:“怎么了?”
“过几天医院要办职工运动会”
祁镜没看清问话的人,只觉得是胡东升或者顾嘉阳,问题也就听了个开头,心里就不耐烦了。什么职工运动会,病人都管不过来了还开运动会?吃饱了撑着的吧!
“不去不去,别拿这种破事儿来烦我睡觉”
说罢他就起身带着那本杂志跑了出去,全然不顾夏薇惊讶的眼神。目标自然是安静的休息室,同样也希望刚才那个梦境能再回到自己的脑子里。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当初谷良被打断手术梦会那么恼火。
拼了几张椅子,祁镜又睡了过去。
好在运气不错,脑子没完全开机,之前迷迷糊糊的东西还残留着。强行分成上下两部分,让祁镜有些不舒服,不过剧情方面倒是连着没断。
接上集剧情,祁镜正站在抵抗异界攻击的最前线,扁桃体。
面前上演着一整套完整的非特异性免疫大战,中性粒细胞冲在最前,灭杀细菌。单核吞噬系统在后,分解入侵的微生物,提交它们的肢体碎片进行特异化加工,成为具有特异针对性的抗体。
“还好还好,还有的玩~”祁镜握紧了手里的钢刀,嘴角露出了笑容。
不过只是刚沉入梦境,战场的变化就出现了。大部队正在行进,而远处巍峨的粉红舌头忽然猛地一颤,连带着整片区域都开始晃动起来。
周围的老兵们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熟练地纷纷俯身低头,钻进一旁的战壕里。
祁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好刚才在列车上认识的克里斯出手帮了他一把,紧紧拽住他的衣服喊道:“快趴下!”
发号施令的军官也没托大,急忙跳下山坡,同时嘴里也没闲着:“都趴下,山洪来了,都躲好!千万别被冲走!都趴下,山洪来了,都躲好!千万别”
祁镜动作慢了些,但还是紧跟着其他士兵一起趴进战壕里。他虽然没见过这儿所谓的“山洪”,但看舌头的巨大比例和周围战友紧张的表情,祁镜认识到了严重性:“这个山洪,不会是口水吧”
真要是同比例来的山洪,那规模肯定会超出他的想象。
祁镜可不想被冲走,双手暗暗使劲,插进柔软的土壤中死死抓住地面。
随着震动越发加剧,舌头旁渗出了大量透明的液体,顺着几乎呈直角的陡坡向下快速滚落。分泌出的唾液仿佛像是要把战场一口吞下的猛兽,越滚越大,铺天盖地压了过来,势头迅猛。
眨眼功夫,口水从天而降,一举覆盖了整片战场,都市也成了一片水城。同时,也把那些异界生物、丧尸、前线部队都卷了进去。甚至刚进入战场的绞车也没能幸免,在巨大的水流中,祁镜眼中的庞然大物就像入了水的蚂蚁,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一旦被卷进漩涡,就只能顺着水流滑向远方的悬崖,掉进巨大的深渊之中。
这次大爆发消灭了战场上大半异界生物,当然防卫部队也死伤惨重。之前陷入苦战的中粒前线部队几乎死绝,巨噬绞车也只剩下不足一成。
而此时,祁镜所在的战壕网竟被淹没成了一条条小河。
他趴在战壕底部,承受着溺水一般的窒息和水压。两手胡乱抓着周围的土墙,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着力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起身体,站稳脚跟。
祁镜现在的就觉得自己是在稀释过的粘液里游泳,不仅衣服鞋子都被浸透,连那柄长剑都浸泡在了水里差点没能找到。
“山洪结束了,冲冲冲!”
军令可不会管那么多,随着司号员吹响冲锋号,士兵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全一股脑从充满积水的战壕中爬了出来,向战场猛冲。祁镜握着钢刀,紧跟在后不敢掉队。
部队顺利冲出所在的列车站台,开始向谷口挺进。
其实他所在的细胞毒性T淋巴细胞部队只是防卫军中极小的一部分,四面八方都有这样的队伍在不断涌入前沿战场。每一个士兵都和他一样,戴着橘色眼镜,手里提了把长剑,穿着统一的防护军服。
己方部队数量如此之多,面对战场上的那些残余的敌军,祁镜充满了信心,就等着胜利女神的降临了。
但这份信心实在没能坚持多久。
部队只向前推进了一小段距离,他就听到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
声音来自遥远的血色穹顶,正中一扇扇白色巨门正被缓缓打开。石门列阵外还有一道巨型的红色铁闸,现在也跟着一起分开。伴随着掉落的巨大石块、黏土,祁镜看见了门外世界。
那是一片漆黑深邃的无边异界。
顺着之前的思路,牙齿外的红色铁闸就是嘴唇,而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则是呼吸,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式的呼吸。但那只是宏观角度看待的结果,在微观视角,呼吸可不仅仅只是吹吹风那么简单。
军官见了这幅景象,瞪大了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犹如看见了末日:“都趴下!异界风暴要来了!快!”
话音刚落,整片战场竟然都回荡起了这样的嘶吼声。
没一会儿,狂风穿过石门,带着猛烈的风压和刺耳的呼啸音,涌进了这片山谷,压倒了几乎所有生物。祁镜觉得身体仿佛被挂上了数百斤的铁块,双腿根本无法维持直立,最后只能噗通一下趴倒在地上。
风压过境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股股乱流。
乱流将那些靠在墙边或者躲在石头后的人全部卷走,连刚才还在喊叫的军官也被一起卷了起来,不知刮到了哪里。
狂风整整肆虐了数分钟之久,祁镜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直到天门渐渐关闭才停。然而这种廉价的安全只是暂时的,因为本已干净了的战场忽然又变得密密麻麻了起来。
借着风势,新的异界大军进了山谷,黑压压一大片铺满了整个战场,一眼望不到尽头。
它们大多只有半个拳头大小,不直接攻击,而是钻开泥土石墙进入居民楼房、地下室,专挑那些无法反抗的居民进行寄生感染。它们也没有生存概念,也没有其他思想,唯一要做的就是感染,然后靠着感染后人体中的养分不断繁殖。
那些丧尸靠着畸变产生的强壮体格,抵挡住正面部队,掩护异界大军进入地底。
“报告上尉!异界再次发动攻击,请求后勤辅助部队尽快空投T细胞武器加强套件增援。”
“报告,地面战场需要大型机械化部队支援,要快!”
“让单核吞噬绞车继续准备,战斗又要开始了!”
寻求支援的喊声此起彼伏,各部队军官都在向上级传达前线战场的情况。
当然让部队冲入战局的命令也在不断传入祁镜的耳中,作为一名小兵,他只能顺着部队继续向战场赶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不仅仅是地面,就连空中也布满了海量的异界虫群。
这些虫子靠着狂风最后的尾流闯进山谷,现在已经完全在空中散开,形成了恐怖的空中力量。
它们不仅有着超出预计的数量,更不会一个个无脑地往山谷里猛冲,而是使用了成批量的各式载具。有些是吊在降落伞下缓缓降落的空间仓,高级些的是能高速移动的轻量化战机,而更高级的则是大型的动力飞船。
祁镜很清楚,这些应该就是空气中飘荡的细小尘埃和飞沫。尘埃飞沫表面和内部都会会藏有细菌和病毒,成为这些微生物入侵人体的最佳载体。
“空袭警报!阵地防空弹幕全开!”
“开火!”
数声令下,祁镜身后数万个高射炮阵地同时吐出火舌,将一个个平平无奇的平台渲染成了鲜红色。
子弹就像密布的金色雨点射向空中,无差别地将飘荡在空中的所有东西都打成碎渣。空间仓和飞船吃下几十上百发子弹后也纷纷起火,一个个像流星一般纷纷四散坠落在了战场上。
然而载具虽然坠毁了,但还是从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里面的部队。只需要存活下一小部分,那就算完成了使命。不一会儿,着火的残骸里就钻出了大批虫子,它们开始和原本战场上的虫群汇集在一起,专挑毫无反抗能力的体细胞下手。
转瞬之间,战场上态势发生了逆转。
免疫军队熬过了唾液的冲刷和狂风的清扫,可只要一张嘴便是亿万的入侵部队,这仗还怎么打?这注定是永无休止的血战,根本看不到终结那一刻的到来。
但就算如此,面对数量十倍乃至数百倍于自己的丧尸,祁镜周围这些战士也没有一人后退。部队义无反顾地快速穿过战壕,进入到巨大都市边的前沿阵地。
那是一片开阔地,一进入这里,部队就成扇形散开。
这些T细胞战士们手握钢刀,眼中充满了杀意,现在除了进入战局杀他个天翻地覆之外,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住它们了。
祁镜正处在部队前沿,也随着部队冲过了阵地。
不过对他来说这种第一人称的杀戮只是其次,自己做梦时的想象力能丰富到什么地步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来吧,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