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实在没想到,上午教室里那位温润幽默的学长,摇身一变成了魔鬼讲师。他们哪儿还是医学生,分明就是皮鞭下的小动物,只能站在病床边瑟瑟发抖。
“进科实习第一个星期肯定会受临床洗礼,几乎所有实习生都会被骂,我算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
祁镜这会儿总算露出了点笑容:“你们是不是该谢谢我呢?”
“”
三人心里都是一堆口味芬芳的词汇,不过谁都没敢说出口。
相比王茂和那位女同学,胡东升更关心的还是病例。他来这儿不是听祁镜说教的,就算刚才那些话给了他一些触动,他依然觉得医生实力至上。
你医德再高尚没实力救不了人,那就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庸医。
如果有超强的技术能力,就算平时嘴巴臭了点,只要还有做医生的底线那就是个良医。
“我只想知道介入结果。”胡东升问道,“诊断是心梗还是别的什么,总得先把答案说出来再训我们吧。”
“介入结果?”
祁镜把病例记录册重新翻了一遍,笑着说道:“没做过造影哪儿来的结果,当然,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我可以给你现编一个。”
胡东升:
被祁镜一顿狠批,他心里很气,可就是没办法。错了就要认,没实力就是原罪,没什么好狡辩的。
“你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我看中了么?知道那么写的意义了么?”
胡东升点点头。
他们缺乏经验也缺乏实力,在急诊遇到的都是大事,在自己无法完成的情况下自然得交给上级医生处理。
虽然有些取巧,却是一个很笨的好办法。
“王茂是吧,你说是休克。”祁镜训完女生,轮到了下一位,“休克血压应该低到多少?病人有没有贫血貌?有没有四肢厥冷?”
“你什么都没问就直接下判断是不是太武断了?”
“还有既然是休克,那血压下降相对的为了补充身体的血液供应心率是不是得加快,那病人心率是多少?”
王茂被祁镜随便拿出手的一套组合拳轻松击败,只能不停点头。
“接下去是你了。”祁镜看向胡东升,问道,“你做急诊心血管造影的依据是什么?”
“时间有限,心脏检查里造影能确诊的疾病最多,所以我选了它。”
相比那两位来说这孩子还不错,在关键时刻没乱阵脚,在有限的知识储备里挑选了最优的那一项。
虽然是错的。
冷静归冷静,只是这臭脾气要好好改改,所以祁镜的嘴仍然没软:“这理由可真棒,来来,写在病历记录册上,看看病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被他一顿冷嘲热讽,胡东升认了,自己活该。
他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长期高血压史会出现血压降低,为什么一个血压不断下降并且远低于原来血压的病人却没有休克。
线索很乱,稍稍放松注意力就会迷失在这些奇怪的症状里。
“我现在公布一些细节,看看你们到底漏了些什么。”祁镜看着三人垂头丧气的样子说道,“别让我失望。”
他直接指出了这个病例中最重要的数据:血压。
其实纪清一开始也是怀疑,结合病人症状才找到的盲区。
“你们觉得血压下降就是有休克,有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难道是护士测错了?”
这时正巧有位护士小姐姐推着药车从他们身后走过去,无意中听见,脸刷的黑了下来。
祁镜真是为他们捏了一把汗,这要是进了临床敢这么和护士说话妥妥被骂死:“急诊每天接待多少病人,在绿色通道工作的都是精英,测血压还能错的?真要有错也得是仪器。”
“那是血压仪有问题了?”
“没有,血压计都挺正常的。”
三人:
这不等于白说嘛。
“入院血压是8050马上就引起了的医生的重视。你们的反应还不错,马上就想到了感染性休克,只不过鉴别诊断的速度太慢了。”
祁镜说道:“现在急诊当值的纪清老师在病人第二次疼痛出现就已经做出了正确诊断。”
“那么快?”
“到底是什么?”
祁镜继续卖着关子,非但没解释血压的问题,反而把话题越扯越远:“病人先是血压出现了问题,然后出现胸痛,那就得结合在一起看。”
“胸痛的鉴别诊断。”
“心梗。”
“肺栓塞。”
“主动脉夹层。”
“气胸。”
祁镜点点头,虽然还漏了些,但危重的几种都说了。
这三人基础知识还算扎实,考试的话问题不大,肯定能排在前列。只不过考试和临床是完全相反的概念,一个是正向推导,另一个却是反的。
“现在心电图提示心梗可以暂时排除,心肌酶谱也在做,就算送了加急,速度也没那么快。”
“急诊就是战场,分秒必争,接下去看,这是肺栓塞吗?”
三人都摇头。
肺栓塞是栓子进入肺循环导致肺部梗死,起病急骤,是教科书上重点内容。肺梗塞几大症状里,病人只占了一个胸痛,咳嗽咳血、呼吸困难、虚脱冷汗是一个都没有。
相同的也能排除掉张力性气胸,同样没有呼吸困难和心率加快。
“主动脉夹层?”
“也不对啊,主动脉夹层可是有高血压的,这病人血压那么低。”
话题在祁镜这儿转了一圈,从胸痛又回到了血压上。
血压
这血压到底怎么了
胡东升知道问题关键就在心血管上,不是心梗那就肯定是主动脉夹层。他开始在脑海里有关主动脉夹层的所有内容都翻了出来,尤其和血压有关的几条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开口问道“老伯,你来的时候睡哪儿的?”
容老伯眨眨眼睛,抬手指着诊疗室门口的通道:“那儿,躺在担架床上。”
“你脸朝向哪儿的?”
“朝北,就是走廊那儿的饮水机。”
胡东升点点头,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祁镜让他憋屈了一整个下午,现在找到了谜题的答案,胡东升心里舒服了不少。
“祁学长,你可真会藏啊。”
“这可不能怪我,病人来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从他开始询问病人开始,祁镜就意识到胡东升已经找到了答案。而且从他的问题里,他还发现了些有意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