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纠纷(求收藏求推荐)

何文远因为吗啡的作用,疼痛缓解了许多。现在正侧着身子睡在担架床上,脸对着墙面闭目养神,见了祁镜也没转过身来。

祁镜拒绝了沈兴递来的听诊器,只是戴上一次性塑胶手套在何文远的胸口上来回摸了摸。

冷不丁被一只手搭上身,何文远顿时惊了一下:“怎么了?”

“我是医生。”

“这都第几个了,你们有完没完?”何文远显得很不耐烦,“我现在没事了,马拉松还没结束呢,让我出院吧。”

“没事了?”

祁镜嘴角弯出一个弧线,手指在他的胸肌上游走了会儿,突然找准了位置,微微用力摁了下去。这一下把何文远疼得不轻,连忙晃动身子逃开了祁镜的手指,然后蜷缩着身子用双手紧紧捂着那个地方。

“你,你”

“别说话,一会儿就好了。”

祁镜松开双手转而搭在了何文远的手脚上,用力向自己方向一拉,准备让他完全转过身来。但病人似乎早有察觉,早就用手拉着担架一侧的把手,表现得极度抗拒。

“现在还觉得自己没事?”

何文远不明白,自己睡得好好的,怎么他一来摸了两下就按到了关键部位。而且非常清楚他侧睡的目的,就好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往左睡会疼?”

“你来这儿一个小时了,从没往这边睡过。”祁镜拍拍他的肩膀,劝道,“有病就该查,等治好了以后可以天天跑,没人拦你。”

在何文远身上获得了不错的信息,他觉得也没什么必要继续留在那儿。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坐在一旁,等心内科接手造影,然后去看结果就行了。

祁镜脱下手套往塑料桶里一扔,准备回自己的岗位。

但沈兴由于刚才那神奇的一幕,紧跟在他身边不肯离开:“祁老师,你刚才是不是徒手确定了心梗位置?”

祁镜眉头一皱,感觉他的马屁拍在了自己的马脚上:“别乱拍马屁。”

“哪有,刚才确实挺神奇的。”

“你站了我身边老半天就看出这点东西?”

沈兴像个受惊的小猫,退了半步,声音也小了许多:“我觉得挺厉害的”

“我只是做了个简单的触诊而已。”

“可你立刻就找到了他疼的位置。”

人不是万能的,一方面比较强,那另一方面就会比较弱。

祁镜对他的脾性非常欣赏,认知差些也可以接受。要是不行以后可以慢慢教,毕竟是个医学生,不能太过苛刻。

所以就算沈兴在某一时刻表现得傻帽了些,他也不会太过计较:“病人来的时候就一直用手捂着那里,傻子都知道那里会疼。这是一种防止被人触碰的保护措施,吗啡一度让他忘了,我只是帮他回忆一下而已。”

“保护措施?”

“教科上没看到过吧?”

沈兴点点头:“没有。”

就在沈兴点头的同时,他在祁镜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崩塌了。

人不可以在同一个问题上连续地犯傻,而且还是这种一股脑钻进无知的沼泽里,别人想拉都拉不出来的类型。

他喜欢不畏臭骂又极其钻研的手下,因为想要在疑难杂症科立足首先就得要受得了自己的骂,然后才是对诊断的浓厚兴趣。

这孩子两点都具备,非常不错,但却触碰了祁镜识人的底线。

他最不喜欢的一类人就是只懂教科的傻子。这种人带在身边就是个累赘,关键时刻没有任何建设性思维,只会一味重复教科上的内容。

祁镜早就把医翻烂了,完全没必要招一本教科留在身边提醒自己。

这孩子还是先放一放吧。

“不懂没关系,我教你。”

祁镜抬腿踢了沈兴一脚。

踹的位置是小腿外侧的肌肉,相对内侧要厚实许多,但被皮鞋的鞋尖踢中仍然会非常疼。沈兴突然受了一脚疼得不行,刚做出反应,见祁镜还想踢同一块地方,他反射性地蹲下身子,用双手捂在那里。

“现在懂了吗?”

“懂懂了。”

“记得告诉你们纪老师,让他尽早做造影,心肌酶肯定会高,没什么可看的。”

至此,沈兴在祁镜心中的医生指数:43分,不合格。除非将来他有什么惊人的表现,不然这个分数不太会得到提升。

说完,他就坐回到了原来看门人的位置。祁镜虽然厌恶枯燥,但却是个有始有终的人,这份看门人的工作再无聊他也会做到下午三点。

他本人和秦若芬和薛萍不一样,不是病人的首诊大夫,没有和接班医生交接班的必要,只要三点早班时间一过就能下班。

到那时,祁镜就能恢复自由身彻底混进隔壁的诊疗室里。

然而就在这时,他最不想发生的急诊室日常突然发生了。

病人是个中年大汉,胸闷气促半个小时,最后在他的老婆陪同来就诊。

祁镜觉得是心脏问题,所以分给了秦若芬。而秦若芬也给出了好几项检查,抽了几管子血,又是做心电图,又是做心彩超,但结果都没能解决大汉的问题。

在秦若芬给了第三波检查之后,对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觉得造影看得清楚,上来就给我查造影不完事儿了吗?一个检查接一个检查,是不是在坑我钱呐?”

秦若芬本来岁数就离更年期不远,又工作了一天,磨光了耐心。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闹,瞬间来了脾气。

“不检查?不检查就签字。”

“你这什么态度?还算医生?怎么和我说话的?”

“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心脏检查要分层次,得慢慢来,你现在倒说我坑钱?我拿你什么钱了?”秦若芬把手里的原子笔重重地拍在记录册上,指着刚写好的那段话上,说道,“检不检查?不检查就签字。”

“d!黑心医院!”

大汉虽然嘴上很糙,但显然以前受过医生的气,不愿把事儿做绝,最后还是忍着气抓起治疗单离开了诊疗室。

但出来之后他就彻底放开了手脚,竟然一个劲地破口大骂起来。就算祁镜把房门关上,他也依旧扯开嗓门,希望把这些声音传递进去。这一骂倒是把那些候诊的人全给调动了,这个难那个贵的,议论纷纷。

祁镜也干过行政,那会儿做的就是调节纠纷,所以很清楚任由他发展下去情况会非常危险。

万一秦若芬一冲动跑了出来,那就会升级为世纪骂战。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性格和行政科不合,但谈判技巧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年,多少还有些。为了能平稳度过最后这半小时,祁镜站了出来。

他起身拍拍大汉的肩膀,把人请到了一旁的候诊座位上:“大哥来坐,消消气。”

“小兄弟,你说她是不是看我好骗啊?”

“哪有,您一看就是个精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