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元开。
同样是应对兽潮妖乱，但大汉的选择和天璇姬家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兽潮妖最先就是从西天域壶悬州爆发的，大汉是第一时间反应，直接启用了仙兵，而后帝尊赵元开更是直接放话，要亲身降临壶悬州，亲手镇压妖乱，以示大汉以万民为重的国策宗旨！
这伟大吗？难得吗？
当然！
甚至在整个修真文明背景之下的中土世界，伟大难得的像是一个异端，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
但！
大汉就是这么做了！
此时此刻，赵元开就在壶悬州铜象郡！
然后再反观中土天璇呢？
还在算计着，自始至终都在保全着自己的地位和威势，甚至做出了祸水他引这等没有担当、有辱正道第一圣地的决策！
这跟大汉比起来，属实有些卑劣了……
姬若水现在脑子很乱。
还是那句话，若是以前，在没有遇见赵元开之前，她不会觉得父尊的决策有任何的问题。
最多也只是感伤一下，而后便会像昆老一样，拿那些所谓的迫不得已的现实理由来说服自己！
昆老说的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但，虚伪吗？
真的很虚伪。
其实这些也不重要，那么重要是什么呢？是对比，没有对比，就没有存在感，就不会这么挣扎和痛苦。
又或许……
是姬若水变了。
她和天武帝接触不算多，却也不少，听闻过很多从赵元开口中道出的理念和追求，也深入的了解过大汉这个帝国的不同之处。
姬若水承认，有很多很多她从未接触的东西，在促使之后便是惊鸿一瞥的惊艳。
理想，信念，追求，大同，共仁，尊重，骄傲……等等等等，那些词汇本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是那么的引人神往。
其实修真文明也好，其他文明也罢，只要是人间，只要是人，都会有自己的价值判断，什么是美好，什么是丑陋，或许从来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定义，但只要这个问题一旦问出来，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这个答案会大同小异，但终究还是大同，而这个大同就是主流！
理想主义……
这是姬若水在认识大汉的时候，学会的也是印象最深的一个词。
起初她是不以为意的。
她姬若水是什么人？
中土天璇姬家的小天女啊，何等地位，想什么就能做什么，偶尔发发善心怜悯一下苍生凡人，就足够让自己获取那份道德上的慰藉了。
但现在看来，那依旧是虚伪。
甚至这个中土世界，整个修真界，其本质都是虚伪。
这，是个虚伪的世界……
姬若水落魄黯然。
她看着一边拄着拐杖的姬昆，那位苍老的老人似乎和她一样，一样的落魄，一样的茫然，一样的挣扎。
这种情绪，来自于虚伪的面具被迫揭开之后的慌张和无措。
“昆……昆老，你说，西天域能应对这次兽潮妖乱吗？”许久之后，姬若水颤声问道。
姬昆叹了一口气，道：
“小主，不管什么时候，中土域都必须是最后沦陷的那个区域，不管西天域能不能应对，他们都注定了要被推出去最为牺牲品。”
“至于能不能应对，老奴也不敢说啊，但有一点，最先沦陷的应该不是西天域，而是东天域！”
姬昆的话，没有半点虚言。
他很清楚西天域目前的实力，尤其是那个被中土修真界同样视为异类的大荒圣府所显露的惊人实力，让姬昆一度震撼无比。
大汉的圣府，不弱于天璇姬家多少。
但这一点，姬昆并没有告知圣主，所以现在中土修真界依旧认为大汉的极道阵营不堪一击，全靠着仙兵镇国来强撑威势。
甚至，当下的中土域还普遍认为西天域不及东天域。
为什么？
就因为赵元开前期的杀伐太过于冷酷了，西元宗和血皇谷这两大万年底蕴的圣地大宗，竟然直接抹除了！
这一抹，就等于抹掉了西天域修真界的半壁江山啊！
另外一点，整个西天域经历这场颠覆性的格局大变之后，元气大伤，人心惶惶，完全就是一盘散沙。
柿子总挑最软的那一颗捏，正因此，西天域才是成为南天域妖庭第一个侵入的目标。
姬昆看着姬若水，顿了下，而后凝声道：
“小主，借一步说话。”
“额……”
姬若水一愣，但还是跟上了姬昆的脚步。
圣女殿。
姬昆毫无保留，将他目前所知有关于大汉的一切都告知了姬若水，尤其是大荒圣府当下的真实实力。
姬若水听完之后，整个人都蒙住了。
“六位合体境存在，这……这怎么可能？”
“天参门的太上三老曾经可是叩拜过天璇的，被族老们断定此生迈入合体境是无望的，怎……怎么……”
姬若水颤声道。
姬昆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感叹：
“老奴也是不敢相信，但这就是事实，可别忘了，大汉最强大还不是这些即战力，而是那些尚未完全兑现天赋的潜在战力啊！”
说到这儿，姬昆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
“小主，你可曾听闻委羽宗宗庭的现状？”
“委羽宗？那不是中土域西北部的太仓坐下头号大宗，被大汉直接动用仙兵抹除了吗？”姬若水蹙眉。
“对，正是那里，委羽宗被仙兵天剑抹除之后，宗庭赤地百里，仙兵余威经久不散，眼下已经演变成了生命禁区了！还有西天域的血皇谷和西元宗的宗庭旧地，也是一样，人族修士根本无法深入，否则的话，就立马周天气血紊乱，灵根道基直接大伤！”姬昆凝声道。
听到这儿，姬若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姬昆，问道：
“昆老，你的意思是，大汉启用仙兵镇压断天涯西段之后，哪里也将会成为生命禁区，南天域妖庭的兽潮大军无法直接侵入西天域？”
“小主果然冰雪聪明，所以啊，一旦圣主推行了那个决策，南天域妖庭的兽潮大军最后只剩下一个突破点……”
“东天域？”
“对，就是东天域，东天域根本无力应对这场恐怖浩劫啊……”
姬昆叹息。
姬若水也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姬昆长叹了一口气，道：
“浩劫之所以是浩劫，是总有人要死的，不死，便不足以平息浩劫。”
姬若水无言。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整个人间的局势到底会走向何方。
但。
突然之间。
姬若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猝然转身，眸子凝重无比的看着姬昆，沉声道：
“昆老，你说……赵元开他亲临壶悬州，眼下这个消息根本不是什么秘闻，我们知道，那南天域妖庭也会知道！”
“但凡对于大汉有几分了解，都知道赵元开就是整个大汉的核心灵魂所在，没了他，国将不国，所……所以……”
姬若水讲到这儿，不敢讲了。
姬昆显然是听懂了姬若水想要表达什么，老脸也变得凝重不安了起来，敲着拐杖，焦躁道：
“小主说的没错，妖庭想要对于大汉其实很简单，直接抹杀了陛下便是事半功倍，而现在，显然是最好的时机，目前大汉的极道阵营虽然不弱，但缺乏真正能坐镇一一方的大能尊者，陛下麾下战力最高的也就是萧天策了，不过合体境二重天！”
“昆老，你……你是一直守在陛下身侧的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啊？”姬若水急了。
有些莫名其妙的急了。
姬昆也有些慌乱了，惭愧不安，道：
“我……我本来是要留下的，但陛下主动开口，让老奴回归姬家，说姬家更需要老奴，当时确实是这样的，老奴我……”
当初情况确实紧急，姬昆说一千道一万他到底也是姬家的守门人，浩劫当头，他是必须回归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圣主当机立断，让局势并没有走向最坏的极端。
“昆老，眼下天璇危机不算刻不容缓，可以的话，还请昆老赶紧奔赴西天域，一定要保全陛下的安危啊！”姬若水急忙请求道。
姬昆下意识的也是这么想的。
但，旋即，他却摇了摇头，道：
“不对！”
“陛下何等眼界城府，你我都是了知的，他不能没有考虑到这些危机隐患，既然主动让老奴回归，就说明陛下一定有万全之策！”
姬若水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确实啊。
那可是天武帝，是赵元开啊！
不过。
片刻之后，姬昆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姬若水，凝声道：
“小主，陛下素来最看重的就是信息，用陛下的话说，只有了知一切，才能成就万全！所以，现在中土域发生的一切，请小主务必及时传音给陛下，这对于陛下来说，至关重要！”
“我aa……我明白，我这就开始传音！”
姬若水不敢有半点的耽搁。
心念一动，那枚专属的、特别的传音玉简从储物戒之中飘出，紧跟着，姬若水便开始传音，事无巨细，能说的都说了。
因为焦急，甚至声音都有些轻颤，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但一边拄着拐杖的姬昆，却难得轻舒了一口气。
他有一种直觉。
那就是只要大汉挺过了这一关，以后的路便再也无人可以遏制的住了，可关键的就在于当下的这一关！
追随在天武帝身后的这段时间，姬昆听到最多的两个词，就是时间和空间，什么时间换空间，空间换时间！
他不是很能理解，但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大汉需要时间来兑现一切。
这所谓的一切，就是陛下口中的天赋和制度上的优越性！
妖庭侵入人间，一场浩劫在所难免，只要妖庭压不死大汉，那中土修真界更是无暇顾及大汉的成长和威胁！
……
……
西天域。
壶悬州。
又是一日过去。
陆战八万甲蛰伏山野，按兵不动，侦查营协同锦衣卫严密布控，严防妖灵族的细作渗入！
大汉不能暴露太多了，必须死打信息差这一点！
赵元开一直身在前线，和陆战兵团同处一地，他很平静，耐性十足，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上了山的老猎手，在不急不躁的等待着猎物的一步步入坑。
“嗡嗡！”
手上储物戒突然一颤。
赵元开心念一动，是储物戒之中的一枚古朴的传音玉简在震颤。
这让赵元开有些意外和困惑。
因为他并不清楚这枚传音玉简究竟是何作用，至于手上的这枚储物戒，还是姬若水送给他的回礼。
传音飘出，赵元开这才意识到，这原来是姬若水赠与他的专属玉简。
念力注入，果然是姬若水的声音，急促而凝重，内容极多。
一条结束之后，又是一条传来。
赵元开紧锁眉头，越是听到最后，脸色就越发的凝重。
“陛下，这是我目前知道的所有信息，若是陛下还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请务必传音过来，若水一定会竭力帮助陛下解答！如若需要昆老的帮助，若水立马差遣昆老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西天域！”
这是最后一句话。
赵元开听完，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回音道：
“这些信息对朕很重要，多谢，至于昆老，天璇更需要他，就不必折腾了。”
断天涯全线崩坏，这无疑是天变之节点。
赵元开一样是措手不及。
这段时间，赵元开一直通过大荒圣府八部遗老在中土域的根基来密切关注中土域的局势动向。
很显然，这种方式的信息获取是极为有限的，而且价值不高。
但，就是方才，姬若水提供的那些信息对于赵元开来说，实在是太关键，太重要了！
“祸水他引！”
“中土域的这种应对策略还真是在朕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赵元开收回玉简，眉间凝重，一声感叹。
确实意料之外，但细想又着实情理之中。
因为，
这就是所谓的修真界！
“天璇圣主果然是狠人啊，只出动十万弟子，却动员凡俗王朝兵武千万，然后再号召整个中土域南部所有大宗圣地联合起来，集百万修真子弟和上亿凡俗兵武来镇守断天山脉？呵呵……”
赵元开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