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之位,赵元开当即惊艳啊。
翻案三年是许文林自作主张的,这一点赵元开并不知情,也正是这一点,似乎一下子让许文林立于不败之地了!
翻案翻案,翻得不是已经尘埃落定的案子,而是那些多多少少存在问题草草收尾的案子!
这些案子,是极少涉及普通子民的,因为只要涉及普通子民的案子,几乎都是随意查下,有罪就定,斩了了事,绝不存在轻判!
就算是有问题,也只可能是冤判,要是这样的话,京兆府怎么可能重新抓人,那不得平反补偿啊?
所以!
不是许文林有意针对大臣家眷们,才出现了这么多涉及大臣的案子。
而是只要是大臣的家眷,所犯的案子就一定是偏袒不公、问题一堆的矛盾错案假案!
这下,朝堂寂静了一些。
但,还是有人不服!
“许文林,本官姑且认可你的话,但,区区京兆府,管辖治权只在长安城内,你现在查到了朝堂大臣的头上,是不是越权了?”有人再问!
“这位大人说的没错,但京兆府管辖治权确实有限,但……请问一句,京兆府有越级查处了那一位朝臣了吗?难不成,一人为官,全家特殊了?只要不是朝中在编,否管是谁,只要身在长安城,京兆府就有权管理!”
许文林再驳斥!
顿时,那位大人哑口无言!
“许文林!你太无礼了,陛下已经表态,劝你适可而止!阁老和国柱更是仗义执言,点出你的不对,你却一而再的诡辩顽固,你……你眼中还有君臣尊卑之礼了吗?”
这话,是吏部尚书说言,也说到了最核心的要点之上。
什么意味?
就是拿天威和位次也压许文林!
过往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怎么来的?就不是五品的官查到三品大员的家亲身上,请出家中大佛,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阁老国柱齐出面,连天子都发言了,你还不识趣?
然而!
不好意思!
许文林还就不识趣了!
“尚书大人,我知道陛下在劝说我,也知道阁老和国柱为朝堂臣心着想!我也知道,君臣尊卑是大汉礼制之重。但,臣以为,礼制固然重要,可法制更不容亵渎和愚弄啊!”
“过往,有多少案件冤屈,就因为尊卑二字,而弃公平正义不顾,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陛下,诸位大人,礼制是大汉民风的引导,它是教人懂礼、忠君、爱国、仁义、孝顺的!但,法制不一样,法制是国家秩序的保障,是社稷江山的约束框架,是尊卑两级之中的卑微底层唯一可以依靠信任的保障啊!”
许文林发自肺腑,说到动情的地方,直接匍匐跪地,朝着赵元开一拜。
意外!
太意外了!
赵元开看着堂下的许文林,这才意识到这位算来也是国舅爷的京兆伊,骨子里头信奉的竟然是法家思想!
“许文林,差不多就得了,朕也不会怪罪与你,长安风波到此为止,该查的不该查的,就此结束,一切从轻而论!”
赵元开拂袖,叹声道。
这出戏唱到了现在,终于轮到他登场了。
朝堂雅雀无声,多多少少是被许文林触动到了,有些许忏愧,眼下听见天子如此表态,再一次的大喜!
但……
“陛下,请恕微臣无法从命!”许文林匍匐在地,声音是全所未有的固执!
“怎么就不能从命了?难道,朕的话你也不听了?”赵元开脸色一黑!
“陛下的话,臣当然不敢不听,只是职责所在,法理所在,臣别无选择!”
“此次肃清正法风波,已经不单单是长安京兆府了,眼下的中州四郡郡守响应了臣的命令,他们也在为法理而战!”
“中州四郡郡守刚刚上升不久,皆是青壮廉洁有志之人,臣曾经和他们说过,肃清正法是为了大汉子民的一个清朗之天,同时也是给汉土十五州吏员的一个表率!”
“而今肃清风波已经起势,若是草草收尾,那以后大汉的子民还会相信大汉个国律法典,大汉的子臣谁又敢大公无私的依法行政?”
“对于普通子民,就是随意判处,一旦涉及朝臣子弟,就换了一套标准,这确实抚慰了朝臣的心,那……那千千万万的大汉子民的心呢?谁来抚慰?”
“陛下,请三思啊!!”
意义再一度的拔高!
已经上升了社会风气和法制的深远影响层面了!
不过,赵元开的脸色却愈发的冰冷,突兀之间动了大怒,呵斥道:
“许文林,你放肆!”
赵元开这一怒,整个太极殿似乎都抖了三抖,满朝文武跪地,瑟瑟发抖胆战心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许大人,你太大胆了,竟然敢妄议天子冒犯陛下,还不请罪?”
“许文林,你……你正是无法无天,连陛下都敢不放在眼中了!”
朝臣疾呼,彻底将矛头对准了许文林。
这个时候的意味可大不一样了啊。
不管你许文林说的再有理,只要赵元开一怒,满朝文武就什么都不管了,忤逆天子就是头等大错!
尊卑礼制,再一次的压在了法制公理之上!
这一幕,赵元开早所有料。
千百年来的秉性风气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甚至,其实在赵元开的心中,也不免有些自嘲,在帝制之下大谈法制,怎么看都是有些不伦不类和虚伪突兀的。
但,这一步不得不走!
也正如许文林说的那样,这个帝国在礼制主内的引导之下,更迫切的需要一个相对完善且公正的法制框架,给所有人提供统一标准的制度性的保护!
这个帝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野蛮、无序、愚昧的发展下去,她需要制定新的规则,去适应这全新的时代发展要求!
赵元开其实心里十分的清楚,他现在一手主导的这一切,说破了天也只是变换一种更加先进合理的统御手段罢了。
形式会变。
但本质,永远都是那样。
朝堂伏跪,可许文林却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子,就直着腰杆,和赵元开对峙着,一字一句道:
“陛下,臣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