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远心情不定,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的,犹豫了很久才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接到你小姨了吗?”
“接到了啊。一切顺利。”
在上海,圣特尔酒店套房,季蕊说要喝酒,便真的拿了一瓶酒出来。
陆长歌也认得,是人头马,就是不知道桶贮时间是多少年。
价格的话也还好,在国内700毫升的大概一万多一瓶,1500毫升的一瓶酒两万多一瓶。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完全消费得起的。
季蕊并非是个酒虫,她只倒了三分之一杯,喝上的时候也大概只是抿了一口。
然后就端在手里摇晃,品闻酒香。
“你知道。在我的见识里,我见过不少多年未见的亲人重聚的戏码和画面,很少有我们这样不抱头痛哭的。”
陆长歌耸了耸肩头,“那要不我们抱头痛哭一下?”
季蕊仰着头笑了,“不了。总之……见到你很高兴。”
“没了妈妈,还有个小姨我也很高兴。”陆长歌把酒杯往前送了送,和她碰上一杯。
其实抱头痛哭的画面反叫人难受,主要陆长歌没什么阔别多年的感觉,真要演一个泪流满面,可真得考验他的演技了。
季蕊似乎也不是那种人。
“小姨,我能问问我妈的事儿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以为你想听恋爱故事。”季蕊说。
“当然也可以。不过我大致已经知道了。”
说起他的妈妈,自己的姐姐,
季蕊也陷入了回忆,“已经很多年了……其实你妈妈模样和你很像,听你爸爸说脾性也有点像。”
“她什么脾性?”
“活泼,跳脱,从不走寻常路,还觉得自己特正派。”
陆长歌一想,“那不对,我是个安静的人。”
“哈哈。对对对,就是这种一本正经夸自己的感觉。”
真的说起过去,季蕊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些哀伤的神色。
所以她很快就对继续说这个事失去了兴趣,反问道:“还是说现在吧。在我离开的时候你爸爸就在开超市,现在小超市开得怎么样了?”
小……小超市?
陆长歌脸色一垮,“怎么说呢……反正,现在也上市了。”
季蕊有些小小的惊讶,“都上市啦?”
“嗯,几个月前的事。”
“几个月前?开了二十多年才上市啊?”
陆长歌:“……”
砰砰。
正聊着,忽然有人敲门。
“进来。”季蕊放下酒杯坐起身,表现的正经一点。
来人还是那个油背头,他看到陆长歌之后也冲这边点了点头,然后小步走到季蕊身前。
压低声音说什么,陆长歌都没听见。
“大声点说。你这样我听不见。”季蕊带着微微的呵斥,并补充,“说了这是我侄子,亲侄子,你怕什么?”
油背头不敢二话,真的大声讲道:“鼎盛酒店集团的杨德宝杨总问您有没有空见他。”
“没有。”
“他说他会在下面等的。”
“愿意等就等着吧。”
报告完这个,油背头就准备离开。
但是季蕊叫住了他,“等会儿。要是再有人来问我有没有空,一律说我没有。”
陆长歌心想,嚯,这是多大的腕儿才能说得出的话。
“好的,小姐,我知道了。”
季蕊回过头来看陆长歌有些神色不自然,便解释道:“不是为了你。我本来就没打算见他们。”
陆长歌挑了挑眉,“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是合作伙伴。”
季蕊笑了,“不是,是我们圣特尔酒店下属的子品牌,而我这次来……准备关停它。”
好家伙,又是自家的。
“那人家是该着急的。”
“着急也没办法。”季蕊晃着手里的酒杯,“清理不够优质的业务和不良资产是研究很久定下的战略。”
“战略?”
“嗯,我此行的目的。”
陆长歌道:“我听爸爸说,你是带了投资考察团来的。”
“那是第二步,第一步是清理。”
也许是因为对陆知远的信任吧,季蕊也对自己这个侄子讨厌不起来。
“这几天先跟我看看热闹吧?”
两人刚见面,即便互相不讨厌,也无法做到完全不设防。
季蕊只说了热闹,却没有说是哪种热闹。
陆长歌也没有像在父亲面前一样做一个好奇宝宝,反而多了几分耐心。
人都已经见到了,一切以后都会慢慢知道的。
过度追问,反倒显得猴急。
第二天一早,陆长歌就跟随小姨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圣特尔酒店在上海有办公大楼,总裁办公室里,季蕊坐上了办公椅,其余人在一旁肃立。
陆长歌只看不说,一直紧跟季蕊。
到了上午十点,他看到了什么叫‘热闹’。
“我此次来华,主要目的不是什么投资,集团不会再在不挣钱的地方浪费我们的资金了。这一次,我会关掉三家酒店,一家理财公司和一家游戏公司,理由很简单,它们没有挣钱。”
“这件事……”季蕊指了指站在边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你来负责。执行不要给我打折扣,听到没有?”
对她来说,只是简单的数字。
但这背后涉及的人员可是不少。
在圣特尔集团,她是这样。
之后陆长歌又跟着她去了一个酒吧,看了一圈之后打了个电话下命令,就俩字:关掉。
所谓关掉有的是直接破产,遣散走人,好点儿的是降价甩卖,总之她所有做出来的行为就感觉是碎大家的饭碗。
而且是坚定不移的碎。
陆长歌始终看不明白,直到季蕊在看完一家珠宝门店,却终于没有在看完报表后说出关掉时,他好像有些懂了。
季蕊下的命令是:“降低库存,同时注意中国大陆市场对奢仕品的需求。”
两天下来,陆长歌不发一问。
这侄子倒让小姨有些意外,“你看明白了吗?”
“大概看到一点点。”
“说说呢。”
陆长歌也不客气,真的说了,“我觉得是在断尾求生吧。遇到资金问题是不太可能的,您没在乎过关这些企业亏多少钱。所以……我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我觉得你对经济形势的判断偏向负面。”
不然的话实在解释不了。
季蕊确实眼睛一亮,“还是个聪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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