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顾判拈花微笑的询问,乾元真灵化身之黑背甲虫安静沉默,就像是一颗没有生命的石子。
许久后才缓缓道,“黑山君所言无误。”
顾判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圣尊言道,万法不存,唯留因果,是为业力。”
“所以说,若不是不知多少岁月前万般纠缠之因,便无乾元圣君此身神通之果。”
乾元刚刚点头称是,却又听到顾判接着说道,“但你又有没有想过,究竟何为因,何又为果?”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生命如此渺小易逝,为何又能诞生出匡正乾这位旷古烁金的大能之士出来?要知道往上延伸过去,或许只需要一只小小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只需要一粒石子滚动的轨迹稍微不同,就不会有匡正乾祖辈血脉的流传,也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不会有你乾元的存在。”
“所以说,为什么不能反推呢,难道不是因为有乾元你这样特殊的存在,才会有了匡正乾的存在,进而引发了之前的所有结果?”
“这就是因果,也即是业力。”
乾元仿佛死机了一般停顿了很长时间,才机械沉闷道,“黑山君的意思是,吾等之存在便是一切之因,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因为吾等存在而形成的果。”
“乾元啊,你又错了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互为因果,而不是就此钉死了何为因,何为果。”
“吾等明白了因果、生死、破立,这便是黑山君曾经说过的对立与统一吗。”
乾元又沉默了很长时间,“那道裂隙之内的上古天庭,死中有生、生中有死,便是互为因果的存在,只是如今其变化的结果为生,那么便恰好有了曾经之死,或许这便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死中求活,向死而生。”
“那么,在关于吾等的因果之中,黑山君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你与吾等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因果关系?”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没想到自己一番胡言妄语似乎并未起到应有的作用,将本就被天庭禁锢的乾元再推上一把,让其更深地陷入到混乱的思辨之中,却反而让它从中琢磨出了些许不同的味道。
想到此处,他便不再殚精竭虑去思考,而是随口随性张口便说道,“我和你是不同的,和你们都不同,因为我是观察者,并不在你的因果业力之中,就像是那道光线的实验一样,看与不看,完全不同你也可以理解为,当我注意你的时候,是一种情况,当我不注意你的时候,就将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黑山君说的,是哪一道光?”
顾判伸出受创的左手,向它展露出覆盖伤口的那道白光,“这是圣尊入灭前赠予我的那一道光,他还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正因为因果业力纠缠不清,所以在圣尊看来,在那个通向最终结果的答案面前,一切尽皆虚妄,所谓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乾元圣君若是不想被虚妄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就必须寻找到那个最终的答案,找到因果的源头,才能让自身不再被业力所侵蚀。”
“最终的答案,又该如何寻找?”
“若想追寻万因之果,就必须让自己成为诸果之因,进而超脱出天地时空业力之外如此才能堪破种种虚妄,诸般因果不加己身,进而踏足彼岸,真正达至大一统之境界。”
“万因之果,诸果之因?那又如何才能超脱时空业力之外?”
顾判闭上眼睛,低低叹息道,“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乾元圣君身在此方天地之内,既有所来,亦有所去,因果业力缠绕,自然不可能超脱,更不可能一统。”
“吾等似乎明白了黑山君的意思”
黑色甲壳虫的气息在这一刻突然凝滞下去,仿佛又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在黑山君看来,若要踏足彼岸,首先便要打破此方天地对吾的束缚,摆脱天地内诸般因果缠绕加身,然后才能跳出界外,见得如来。”
“不错,既然生于斯,长于斯,万事万物皆受洞天之主辖制,又怎么可能真的独立自主,得享大自在?”
“但是,这与吾等如今进入裂缝之内的上古天庭又有何联系?”
“天庭者,乃是洞天之主掌控此方天地之方式手段,乾元圣君想要超脱,唯有踏破凌霄、打碎天庭,解开枷锁、摆脱束缚,一去不回,如此才是超脱彼岸的第一步”
“踏破凌霄、打碎天庭,解开枷锁、摆脱束缚,一去不回。”
乾元分神一直都在重复着这几句话,直至生命气息一点点消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顾判静静注视着掉落地面,一动不动的黑色甲虫,许久后喟然叹息一声,引出一缕金色火焰,将它化为了灰烬。
他能感觉得到,乾元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作为一个真灵意志统合体,它的一举一动都有着相当明确的目的性存在,不会做出任何漫无目的的言行举动,更重要的是,在选择上面,定然是对比考虑过各种条件之后,基于效费比而做出的的利益最大化选择。
从表象上来看便是冰冷无情、精准机械。
但就在刚才的交流之中,顾判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乾元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是受到了他的言语的影响,也有可能是在裂隙天庭内被死生之气侵蚀,如今的乾元正在走上一条他无法看懂的路,尤其是在上古天庭一事上面,它的选择似乎显得有些偏激,有些不计代价也要继续深入的趋势。
不过对于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因此他便借助释疑解惑的机会,暗中做了一把推手,让它陷落更深,直到无法摆脱,或者是最终只能拼一个鱼死网破。
自城郊返回后,顾判第一时间来到了那座庄园之内。
和红衣一起,将天人镜从血泉的封镇中释放了出来。
然后丝毫不管会不会对其造成何等真灵上的伤害,直接对着还处在昏迷中的天人施以诛神碧火、入梦之法,并且喊来了云海宗澜和施展搜魂之法,从她濒临崩解的记忆碎片中探寻上古天庭的隐秘。
除此之外,对于天人真身的研究工作也在同一时间展开。
血腥冷酷的实验一直持续了数日时间,才随着一道斧影寒光的斩落,将生不如死的天人神明真正送入到了黑暗长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