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依旧在向远处延伸,而边缘地带则已经逐次熄灭,正在被火绒花海迅速占据,其生长之茁壮,扩张之迅速,让几乎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顾判远远眺望着花海与密林之间那条明显的分界线,看着无数遍布尖刺荆棘的藤蔓蜿蜒游动着,将一棵棵大树缠绕包裹,随后开始尽情吸收着树干内的汁液,并且以此为新的根据地,继续朝着前方铺开扩张出去。
抵抗其实一直都还存在,但自从昨夜雷霆万钧之后,林间已经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大规模成建制的攻势,单靠着生活在其中动物虫虿的自发反击,已经无法阻挡住金纹战蜂和火绒花海的联手进袭。
但是,这座森林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能够将中栗府拦腰截断的地步,就算是面前近乎看不到尽头的鲜红花海,若是来到极高的空中向下俯瞰的话,便会发现,它仅仅不过是侵蚀了大片墨绿颜色的一点边角,还无法对其造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不久后,顾判一人一斧,进入到了密林深处。
而在他正上方的空中,则是红衣凌空虚渡的身影。
他们在寻找那只隐匿不出的异类生灵,同时也是在寻找有可能被降临修士遗失在林中的储物指环。
或许只有将它除掉,这座仿佛拥有了自己独立意识的庞然大物才能恢复正常,至少要让其回归到真正的花草植木序列之中,不再疯狂向外扩张,也不会对其他进入其中的生灵显露出无尽的恶意。
树,就该有树的样子。
在他看来,拥有自身思想的树,尤其是拥有思想的如此规模的树林,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顾判和红衣,两人心意相连,一下一上,平行前进。
位于下方的顾判专注于从细节中搜寻蛛丝马迹,不时还会抡起斧头,将突然冒出来的异类送入长眠。
在顾判上面的红衣则统揽全局,大片的透明丝线发散出去,从整体上感知着整座森林的“呼吸脉动”,尝试着能否从中分辨出那头异类存在的痕迹。
或者从另外一种角度去看,也可以理解为林间的顾判为饵,林上的红衣是网,他们一直都引而不发,等待着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上钩的鱼儿。
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和异类生灵早已经退却到了更远的地方,只是留下了火绒花海和金纹战蜂来监视着森林的一应变化。
顾判此举为的就是在他和红衣这两个战力最强者深入密林捕捉异类时,防止对方来个金蝉脱壳后又声东击西之计,趁着他们不在时突袭此次远征的后方,将他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家底给偷个干净。
“这些树,总给我一种非常奇怪的相似感觉。”顾判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旁停下脚步,抬手摩挲着有些粗糙的树皮,忽然间一斧砍落。
咔嚓!
大树被从根部直接斩断。
他凑近过去,数了数露出来的年轮,而后又向着左侧行出一段距离,斩断了不远处矮小很多的那棵树木。
这两棵树是同一品种。
然后,它们的年轮数竟然是一样的。
这一发现让顾判心中疑惑大增,沉默片刻后直接化身挖掘机,将百步方圆的土地都给好好地松了一遍。
果然如此
仔细观察了深深埋藏在地下的树木根系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尽管有些不太相信,但还是不得不做出这样一种判断。
这些诡异的表皮为黑的大树,乃至于由它们组成的大片森林
有可能只是一棵树。
就像是他在上一个时空学习过的那篇小学课文一样,由一棵榕树组成的森林。
而在他长大后,每当想起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这句话时,总会莫名其妙想到,万一放弃的是一棵大榕树呢,岂不是放弃一棵树就是放弃了整座森林?
但眼前这些黑色枝干、墨绿树冠的大树,无论怎么看都和榕树不属于一个品种,甚至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任何一类树种。
那么,是此方天地的特产?
它就和榕树一样,同样能够以一棵树撑起一片森林?
只是这片森林的面积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顾判从相互连通的根须中直起身体,准备再换一片地方继续开挖,验证自己的猜测。
然后他忽然间便一脚踏空,整个人直直朝着下方坠落下去。
似乎有一道力量在拉扯着他,束缚着他,让他不停加速,朝着更深的地方不断坠落。
顾判心中一动,忍住了爆发力量破开束缚的念头,只是在指间现出一片颜色鲜红的花瓣,开始联系上方的红衣。
两人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寻找到那头隐藏不出的异类,然后想办法将它一斧头砍死,如今找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发现,却在此时忽然落入到了似乎是对方设下的圈套之中
他开始将自己的力量灌注进花瓣之中,忽然有些想笑。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所以说他一脚踏入陷阱不一定是坏事,相反可能还是一件好事。
能让他们这支捕猎队伍更快地摸到猎物的老巢之中,至少也能捉住它留下的蛛丝马迹,可谓是省去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鲜红花瓣没有反应。
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不仅暂时无法联系上红衣,恐怕就算是想要从这里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头异类倒是有点儿手段,只是吞掉了他这个鱼饵,还避开了红衣的大网捕捉。
红衣猛地在空中停了下来。
她一直在和顾判保持着稳定的联系,但就在一个呼吸前,却忽然间失去了对他位置的感应。
道道透明丝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向内回收,下一刻便朝着下方的密林穿刺过去。
而她本人也化作一道红光,瞬息之间便来到了被顾判挖掘出来的大坑之中。
条条断裂的树木根须映入她的眼帘,除此之外,不管是腐败的落叶还是长居地下的蝼蚁,都没有脱出她的感知范围,一切在透明丝线和血色光芒的笼罩下,尽皆纤毫毕现,无一遗漏。
但她偏偏却感知不到顾判的痕迹。
纵然将透明丝线向下刺入数十丈深的地底,也是一无所获。
那么大的一个目标,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