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落蝉衣袍焦烂,脚步踉跄,披头散发的走到宁无猜面前,笑出声来。
笑声低沉,连肩膀都在不断轻颤着,仿佛难以自制。
伸手轻轻扫去宁无猜肩头的雪,魏落蝉笑着摇了摇头,凑到宁无猜耳边,拍着宁无猜肩膀轻笑道:“宁师弟,今日之事魏某记下了,必有厚报,咱们”
“来日方长”
薄唇轻启,狭长的双眸宛若两柄利刃,森冷的仿佛要将宁无猜血肉刮下。
“喂。”
宁无猜望着他,露齿轻轻一笑。
魏落蝉依旧森冷的望着他,报以一笑。
“啪!”
宁无猜白色的袖袍翻飞,便是狠狠一拳。
魏落蝉被揍得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宁无猜猛地踏出一步,一把揪住魏落蝉的衣领,看着嘴角渗血的魏落蝉笑道:“放心,你没有来日了”
说着,便松开魏落蝉的衣领,任凭昏昏沉沉的魏落蝉跪倒后,匍匐在地上。
“大胆!”
魏钟须发皆张,旋龟星蕴在空中怒而咆哮,膨胀的气流顿时将宁无猜震开!
宁无猜则是一副凛然无畏的模样,眯眼望向天空那庞大的旋龟虚影,向后连退了数步高喝道:“魏长老,比试的确结束了!但公道!我可还没有讨回来!”
魏钟顿时脸色微沉,宏声道:“我敬你师尊,不对你这小辈出手,莫要得寸进尺!”
说到这里,魏钟话锋一转,甩袖继续道:“况且,即便是如你所说,那也是我们洗剑阁内部之事,还轮不到夔门插手!”
“好!”
宁无猜眼神凌厉,剑指魏落蝉:“那就趁着大家都在,不如魏长老就现场秉公执法一回!施展问心咒,问问他,我说的可有错漏!是否冤枉了你们这位落蝉公子!”
话音落下,人群中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问心咒是星蕴境才能施展出来的法术,低境界修士在问心咒下只会问什么说什么,绝无半分隐瞒的可能,因而也常被镇妖司用来审讯犯人。
听到问心咒三个字,魏钟脸色剧变,瞬间沉默了下去。
魏落蝉做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些事私底下倒没什么,可一旦被捅出来,就譬如见血封喉的剧毒,瞬间就能要了他们龙池阁的命
“怎么?”
宁无猜身形挺拔,目光轻蔑的望向魏钟:“魏长老,洗剑阁难不成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么?”
魏钟顿时瞪大了双眼,怒道:“混账!”
“魏师弟。”
衣袍上绣着海棠,面貌清瘦风流的阁主轻轻一笑:“既然夔门这几位小弟子有此提议,那不妨就按他说的办,也还咱们洗剑阁一个清白。”
说着,那面貌清瘦风流的阁主转头望向天瀑阁阁主,笑问道:“沈师兄,你说呢?”
那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打瞌睡的天瀑阁阁主如梦方醒般,轻轻颔首道:“甚好。”
之前那名女长老也跟着轻笑道:“是啊,魏师兄,我看落蝉这孩子也不像那种人,既然人家怀疑了,咱们就不妨用问心咒还他一个清白”
其他几位男长老也连忙跟着附和。
“啊,确实。”
“真不戳。”
“就是就是。”
反了反了!
魏钟回身望着那些面庞,冷冽古板的脸上顿时更加阴沉,下意识看向那鹤发童颜的龙池阁阁主。
很显然,这是其他三阁想要借此发难!
若能彻底剪除魏落蝉,那么龙池阁的新生代弟子便再无凝聚力可言,如今看似威风的势头,很快便会土崩瓦解!
所以
魏落蝉!
决不能出事!
魏钟神色阴沉,站在高阁之上一言不发。
魏落蝉则是笑着从地上狼狈爬起身来,眸中红光如同明亮的炭火,满嘴鲜血的低声笑了起来:“不用问了,你说的大致都正确,不过我可不是因为什么宝物才折磨他的”
身上焦烂的衣衫随风飘动,魏落蝉向前走了两步,脸上逐渐露出了一抹嘲讽:“当年的洞府是我们一群人发现的,我只是得了最大的造化,而他手里那玩意儿,不过是我当初随手抛给他的一件废品罢了。”
废品?
这说不通!
宁无猜眉头轻皱,冷声反问道:“既然不是为了宝物,那你又为什么欺凌陆淅川?”
“为什么?”
魏落蝉眸光略微有些失神,阳光透过蔚蓝色的灵气壁,令人有些头晕目眩
“说!是不是偷学剑术了!”
“区区杂役弟子也配来斗剑场?!”
“打他!”
“早就看这小白脸不顺眼了!”
“是不是还偷东西了!这些灵石是哪里来的?!”
“呀!还敢像狼崽子一样瞪我!”
无数重重叠叠的谩骂在耳边响起,这是他二十年来,一直都想要忘记的声音。
为什么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弱小就是原罪!
痛苦!
忍耐!
再忍耐!
“你没事吧?”
阴冷,潮湿,那是石缝间青苔的味道,衣服和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断掉一样疼。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
在乱石丛生的山脚下,狼狈的抬起头来。
逆着林隙间那刺目的阳光,一张笑起来便露出两个酒窝的脸庞陡然映入眼帘。
“太好了,你没事啊我这就带你去药堂,你还能走么,不如我背你过去吧”
明媚
灿烂
温暖
那双眸子,见证了他作为叶落蝉时,最为凄惨的模样
为什么?
为什么被欺负的不是你!
为什么同样是杂役弟子,你却那么受人喜欢!
为什么你面对所有苦难都会灿烂的笑着,所有人都觉得你善良!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
寒风吹过,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魏落蝉站在原地,仿佛时间在此刻都为之停顿了一般。
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耳边仿佛就只剩下呜呜的风声。
披散的长发下发出一声嗤笑,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宁无猜,笑容真挚而又灿烂:“因为那天,阳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