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所越是深入德里城的腹地,越感觉到心慌气短,浑身抽搐。
瘟疫没能把他杀死,反倒是这份恐惧快要把他吓死了。
他颤颤巍巍举着刀,曲着腿领着起义军在德里城内漫无目的地搜寻着。
他身后的起义军也在跟着他寻找猎物。
或许说是在寻找能够致他们于死地的好猎手。
远处突然传来一股又一股爆炸声。
列所想起集日那晚烟花升空的声音以及被奥朗则布选中的那场梦。
此时此刻,不管是这些突然出现的爆鸣声还是那个恐怖的梦都给他带来十足的恐慌。
或者说,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他身后的三千名起义军也在恐慌着,瑟缩着,不安着。刚刚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东西带走两个人三匹马,先不说那三匹马如何,那两个人可都是正宗的高种姓印度人。
这群人都要亡国了,却还在考虑种姓。
或许他们亡国也是活该。
列所走在他们身前,一路引着他们寻找音源所在。
他们已经在德里城内逡巡了老半天了,恐惧从他们的后脑勺灌进脚后跟,他们却还不知道大明军队,到底藏在哪里。
他们还是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啊。
突然,列所意识到爆鸣声来自于前方的地壳之下。
的确,就是在地下。前方的地下。
列所眼中,大明军队一定是用了某种古老的魔法引起瘟疫,又让自己的父亲和兄弟还有那三头马死于非命。
如今却又藏身在德里城内,列所扔下短刀抽出长剑,向着远处传来响声的地方砍过去。
他们一定就藏在空中。
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大肆砍杀。
爆鸣声仍然没有消失,甚至连减小的迹象都没有。
列所就这样一个人操着长剑挥舞着。
那三千个起义军一个都没有过来。
列所耍弄了半天长剑,自以为杀掉了不少大明国的军队。
之后他示意那三千个起义军过来和他一起砍。
那三千个士兵于是都跑了过来,一群人站在地堡的盖子上群魔乱舞。
他们应该庆幸了。
他们再也不用害怕恐惧了。
他们恐惧的唯一来源便是他们畏惧死亡。
如今,他们正濒临死亡。
地堡内。
一阵乱枪鸣过。
唐峰仔细地从枪声之中分辨着脚步声。
没有,没有,没有。
唐峰只能感觉得到枪声撞击他耳膜的声音。
再等等,再等等。
突然,他分辨出一串脚步声,那串脚步声从构成地堡顶端的石板上传过来,清晰无比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唐峰心想:
“一个,这个人一定是那个小毛孩子,他叫列所。”
唐峰闭上眼睛,他的手紧紧放在控制地堡顶端机关的石头上。
再等等,等他们全都进了圈套。
有的人已经打完两个弹夹,换掉弹夹继续射击。
唐峰继续分辨着来自地面的脚步声。
是的,脚步声骤然间便增多了。
唐峰知道时机已到,他高声向着正在向着塔顶射击的将士们喊到:
“所有人,分散火力,进行射击!”
众人闻言,按照唐峰所说的,开始散开火力射击。
唐峰按下了那块连着地面机关的石头。
站在地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掉落下来。
很多人并未坠落到地面就被子弹爆头击杀。
地面持枪者着实太多太多。
密密匝匝的子弹向着坠落下来的人一路扫射过去,密不透风地集结成为弹雨,很多人从地堡顶端坠落到地面,身上已经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
于是地堡之内下起了一场血浆暴雨。
起义军无一不中弹身负重伤,他们坠落到地面的时候,都哀嚎着,呻吟着,甚至有人还扯着嗓子用阿三国语咒骂着。
咒骂些什么呢,都已经是死到临头的人了。
地堡内全都是血的味道。中弹者的哀嚎声与子弹出膛的爆鸣声混杂在一起,密密匝匝,真像一出热闹的舞台剧。
这出舞台剧该起名为死亡。
唐峰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起义军像林中鸟雀一样被大明国的军队打下来。一个也没少。
唐峰突然想明白。
少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列所。
列所没被摔下来。
唐峰施展金钟罩,在弹雨之中翻身飞出地堡。
唐峰最终轻盈地落在石板范围之外的草地上。
列所瑟缩着在草丛里抖动着,抽搐着,他贪生怕死,被吓得尿了裤裆。
唐峰取出一根绳子,把他连手带脚捆扎起来带回地堡。
列所被恐惧所支配,居然连挣扎都忘了,只是乖乖被唐峰绑起来,押回地堡。
唐峰把他列所带回自己的“军帐”之内。
列所被唐峰捆缚得结结实实,他不声不响,老老实实跪在唐峰面前。
唐峰就这样望着那个少年。
突然少年眼神一动,之后眼角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杀气,之后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连脖子和脸也憋得通红。
少年的四肢死命挣扎着,他想要挣脱束缚他的绳索。
唐峰起初不解,迟疑了一秒,突然明白过来。
这孩子是被奥朗则布的魂魄附身了。
唐峰知道,能有这种症状的,是附身的魂魄残存却舍不得走开的人。
唯一的途径便是杀了他所附身的肉身,一了百了。
唐峰抽出一把刀,他拿着那把刀走上前去,一下就砍掉了奥朗则布的灵魂所寄身的肉身。
少年的血肉飞溅开来,弄得墙上到处都是,他的脑袋掉在地面上,顷刻间,那头颅便就灰飞烟灭,化为一摊深色的脓水。
他的身子向周围一歪,栽倒下去。
唐峰杀掉了这个他曾经同情的少年。
他长出了一口气。
不要想穿越之前的事情,如今唐峰就是魏忠贤,魏忠贤就是唐峰,二者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他的“军帐”之外就是地堡,如今也听不到枪声的响动了。
唐峰心里明白,如今,起义军也杀干净了,他已经征服了南国的这片土地,日后,就算这片土地留作何用,都与他唐峰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只是为大明朝工作的杀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