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的内心里面,是有些矛盾惆怅的。
这种矛盾惆怅,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似乎,近一年里,他很少有晚上能睡的安稳的。
佛门的境况,历历在目。
前车之鉴,也让他和身边的这些人,坐立不安。
那位坐镇京城的辽东王,他的触手,已经伸进了儒家的盘子里面来,并且,疯狂的破坏着曾经的规矩。
看看现在的大明,哪里还有一丁点过去的味道呢。
曾经世人都言仁义道德,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可现在呢,不管是凡俗走卒,还是王公贵族,说的都是赚钱。
似乎,这天底下的让人,都掉进了钱眼里面去了。
更让衍圣公害怕的是,很多昔日的儒生,也离经叛道,尤其是刘一景孙承宗等人。
当今的皇帝,那九五之尊,被辽东王这个包藏祸心的大奸妄软禁在了皇宫之中。
而刘一景孙承宗,以及内阁一群阁老,六部大员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
更让人心寒的是,这些读圣贤书的人,还跟魏贤沆瀣一气。
在这九州存在了千年的皇权,第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挑衅,但是,捍卫皇权的儒生们,在这一次,没有再去捍卫皇权。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衍圣公想了很多很多。
他很多时候都在想,这大明怎么了,为什么大明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表面看上去,大明各地一片的欣欣向荣,俨然有了一种中兴的气息,军事上,扫平了北境边患,铲除了后金这个心腹大患。
南方,又从佛郎机人手中夺回了妈港和小琉球,清除了所有存在的海盗势力。
北国,这个千年来,让一位位九州君王所渴望吞并的地方,也在去年的时候,被那位大明战神给彻底拿了下来。
如今,朝廷更是发兵交趾国,看这架势,那位辽东王分明就是要再次吞并交趾国那块宝地了。
衍圣公也不得不承认,那位辽东王,在军事上的才华,已然赶超了大明历代的将帅,纵观古今,能够与之相比的,只怕一个巴掌能数的过来。
经济方面,北方等地,在经历了之前的大旱灾之后,到今年,很多地方,奇迹般的恢复了过来。
变法的推行,工商业以一种狂风骤雨的动静,迅速发展。
就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光是山东这一带,便有不下上百家豪门大族,拿出积攒的银钱,要么开办工厂,要么投身海运。
看看京杭大运河上,每一天往来的船只,不下数百艘,这些船只,都装满了货物,南来北往。
再看看那些正在修建的管道,那用水泥铺砌的道路,或许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康庄大道吧。
而整个北方,曾经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别的地方不说,就这曲阜,过去的时候,街上随处可见乞丐和要饿死的流民,可现在呢,这些人,都看不到了。
这些人去哪了?
绝大多数,都北上,通过山海关,去了关外。
有消息称,光是这两年里,辽东就接纳了超过一千五百万的流民,而自从漠南草原被辽东王征服后,那边,也接纳了百万的流民。
长城以北虽然冬日苦寒,但是,却有着广袤的土地,而且,那些土地还很肥沃。
就去年的时候,整个辽东大丰收,夏收秋收,各地的府库都被粮食给塞满了,连带着,那些迁入辽东的流民,各自家里头也有了不少的存粮。
现如今,昔日那被人厌弃的辽东,俨然成为了塞北江南。
再说吏治,经过变法,一大批贪官被清理掉,年轻有为,有干劲的年轻官员们被大批启用。
现在的大明,已然是大明开国以来,吏治最清明的时期了吧。
整个社会层面上来看,大明正在迅速崛起,可是,当下的世人只言金钱,把圣人思想都给遗忘了,所谓的忠君,也成为了空谈,这样的大明,还有希望吗!
“公爷,人都在会客厅那边等着您了。”房门被推开来,府里头的管家走了进来。
衍圣公转身过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在管家的陪同下,出了这屋子,朝着会客厅而去。
此时的孔府会客厅内,坐着二十多个身穿儒衫之人,这些人,半数都是白发老者,小半则是中年人。
今日,能够坐在这里的,那每一个,都是这大明有大名气的大儒了。
数十位大儒,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这在过去,是很少能看到的事情了。
或许,也只有在京城,内阁之中,才能够一次性见到这么多的大儒了吧。
不过嘛,现在坐在这里的大儒,要么是辞官归隐的,要么是在朝堂之外的那类大儒,其中,又以江浙两地的大儒为主。
“衍圣公。”当衍圣公走进来的时候,这满座的大儒们,都纷纷起身来,朝着衍圣公拱手抱拳。
身为孔圣人的嫡系子孙,历代衍圣公的地位,在这九州之中都是超然的。
即便是皇帝,也要对衍圣公礼遇有加。
“诸位请坐吧。”衍圣公走到上首的位子上,用那儒雅的声音,对在座的大儒说道。
等众大儒坐下来后,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格外的凝重。
“衍圣公,此次我等前来,是为了朝廷刚颁布的那三道政令。”为首的一位白发大儒,开口说道。
“此前,朝廷变法,推崇工商,如今,又颁布这三道政令,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这大明的风气,都要被败坏掉了。”旁边的一位大儒,接着说道。
听到这两位大儒的话,其他的大儒,都纷纷点头附和。
“陛下被那魏贤夺权,刘一景等内阁大学士与魏老狗沆瀣一气,这大明,表面还是朱家的天下,可实则,已经是他魏贤的天下了。”又有人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