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粮草物资的数量,还不算是全部的损失。要知道,它们可不是辽西辽东本地所产,都是历尽千辛万苦,动用无数人力物力,才从内地运输过去。
按照古代的道路情况和运输能力,途中的损耗和花费,都是很高的。如果路途太远,或者全是陆路,损耗竟然能达到七八成。
所以,兵书有云: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夫运粮千里,无一年之食,二千里,无二年之食,三千里,无三年之食,是谓国虚。
也就是说,如果在古代要打一场需要长途运粮的战争,足以把一个国家的财政拖垮。
尽管向广宁运输粮草物资可以先走海路,在觉华或右屯等地中转,上岸再运往各个卫所,但消耗和花费达到两三成,也不算多。
这样一算的话,只是广宁大战的惊人损失,就足以把熊廷弼治罪砍头。
冤嘛,说冤也冤,说不冤也有它的根据,而不是凭空捏造。
看过奏书,朱由校心中为之一畅,看王体乾这个奴才更加顺眼。
这种禀报的活儿本不是他干,可他却亲自来送,献媚是没错的,可这奴才知道自己最急着想要什么。
“起来吧,别跪那儿碍眼。”朱由校却不说好话,回到椅中坐下,又把奏书细看了一遍。
王体乾从地上爬起,堆着满脸的笑容躬身而立。看皇爷的神情和说话的口气,便知道自己讨了个彩儿。
不是要讨什么赏赐,一个阉人做到司礼监掌印,已经算是顶天儿了,还能封王封侯不成?
只要皇爷高兴,自己能在掌印太监这个位置上稳稳的,那就是最大的赏赐。
捧高踩低,太监的争权夺势并不比官场上差多少。王体乾知道自己若失了势,只他得罪的魏忠贤,就得憋着劲儿弄死他。
所以,总而言之,归根结底,讨皇爷欢心,才是最最保险的存身之道。
“辽东的消息到了,想必天津、登莱的也快了。”朱由校轻轻拍着椅子扶手,估算着时间猜测着。
王体乾躬身笑道:“皇爷说得极是。海路行船比陆路行马要快,虽然接到圣旨可能要晚两天,可算时间,也该有回奏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问道:“朕让你取的东西呢,不是忘了吧?”
“皇爷的吩咐,奴婢万万不敢忘记。”王体乾赶忙从怀中取出个小盒,媚笑着双手呈上。
朱由校伸手接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办差倒还用心。好了,你先退下吧!若有天津或登莱的奏报,不管何时,就是半夜,也要马上送来禀报。”
“是,奴婢遵旨。”王体乾躬身退下,眼角的余光扫过张裕儿,意味复杂。
朱由校打开小锦盒看了看,乃是一只赤金镶玉的手镯。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乃是选后选妃时的用的标记。
也就是在选美的终审中,太后或是太妃坐在帘后,秀女们三人一组,依次进入。若是太后或太妃相中,便赐一只赤金瓖玉的手镯,由宫女当场给她带上。落选的则由宫女塞几枚银币在秀女的袖中。
张嫣便有一只,乃是刘太妃所赐。虽然最后要经皇帝选择,但张嫣至少也会成为妃子。
“裕儿,你过来。”朱由校伸手相招。
张裕儿不明所以,来到近前,躬身听命。
“童谣背得好,这是朕赏你的。”朱由校笑着拉起张裕儿的手,把镯子给她戴上。
张裕儿心中惊喜,拜倒谢恩,“奴婢谢皇爷赏赐。”
刚才王体乾拿盒子,皇爷接过,张裕儿都看在眼里。她便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背童谣得的赏赐,而是皇爷早有此心,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
皇爷心里有自己呢,张裕儿偷眼看看手腕上的镯子,心里美滋滋,甜丝丝。
朱由校也在看着张裕儿玉腕上的镯子,微抿嘴角,嗯,这镯子象手铐,这下“铐”住了,看你往哪儿跑?
要不再弄一只,中间连上链子,晚上和这丫头玩儿点刺激的游戏?朱由校咧开嘴,露出恶趣味的笑意。
………………
皮岛位于鸭绿江口,处辽东、朝鲜、登莱中间地带。
《明史》载,皮岛又名东江,临登莱大海,长八十里,不生草木,北岸与后金界隔八十里海面,东北海就是朝鲜。
此时的皮岛,已经沉寂已久,却迎来了最为热闹的一天。
天启元年,都司毛文龙奉巡抚王化贞之命,率千总张盘等四人、兵两百人、海舟四艘,携五百石军粮到辽东募兵。
随后,趁着镇江后金军守卫空虚,毛文龙以城中反正明军和辽民为内应,一举奇袭成功,占领镇江,史称“镇江大捷”。
接着,后金军反扑镇江城,毛文龙不敌,退出镇江,一度退入朝鲜。
在千总李景先的建议下,毛文龙率领残军及数万逃难辽民,登上皮岛、宽甸岛,暂时休整喘息。
就这么两个岛,几万难民,成军不久的数千疲敝之兵,毛文龙却是做梦也想不到竟会有钦使前来,随行的竟然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微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毛文龙叩首抬手,激动不已地接过了圣旨。
没有给毛文龙加官晋爵,但却拔内帑十万两犒军,并暂时将登镇的两千水师划归其统领。
另外,粮草物资也给了一批,可以使两个岛上的辽东难民暂时渡过难关,并武装起四五千人的部队。
同时,朱由校命令毛文龙相机而动,从沿海对后金进行骚扰袭击,以策应广宁战事。
毛文龙收拢难民数万,从中挑选精壮,拉起四五千人并不算难,难的是武器装备。
有了登镇支援的甲仗器械、刀盾长枪,毛文龙底气大增。骚扰袭击嘛,咱在行儿啊!
只不过,毛文龙接旨起立,又暗自偷看了一眼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就这么一道圣旨,怎么会劳动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头子、二品大员?
骆思恭并没有盯着毛文龙打量个没完,但却一直在观察他的行动举止,以及言语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