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是的,非常快。事实上,在独立骑兵团发动冲锋的那一瞬间,这场恶战便分出胜负了。清军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可怕的炮击,几轮炮火过去就被炸到魂飞魄散,再被数百铁骑撼天动地的猛冲,别说反击,连组织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剩下一个逃字。可惜,他们就算个个长出飞毛腿也跑不过飞驰的战马,要么被直接撞飞、踏翻,要么被一刀砍掉脑袋,机灵一点的赶紧扔掉步枪举手投降,但大多数人都是脑海一片空白,只顾着撒腿狂奔,想离这些可怕的骑兵尽可能远一点……
结果自然是很悲剧。
幸运的是,孟如虎在砍翻几个之后便留意到一大队骑兵正往仪征方向狂飙,似乎保护着什么重要人物,他眼睛一亮,掏出个小号连连吹响,控马从乱兵中间飞驰而过,不少清军士兵明明近在咫尺,不用挥砍,只要把马刀探出去,刀锋对准他们,就能凭借奔马的速度轻松将其割倒,他也懒得去收割,只是一边吹着军号一边策马飞奔,冲向那些护送着凤骧逃跑的清军骑兵。
黑衣军用的军号是唢呐的变种。唢呐有着“乐器流氓”之称,因为它的嗓门超大,音域极广,极具穿透力,它一开腔就没别的乐器什么事了。这些特点在战场上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这不,哪怕是杀声震天,蹄声隆隆,孟如虎一吹响军号,正在厮杀中的独立骑兵团每一名士兵马上就清楚的听到了,并且准确地判断出了他所要传达的信号,马上扔下早就吓尿了的清军步兵,以班为单位聚集,跟在团长后面向逃窜的清军骑兵发动迅猛的追击。他们动作极快,前一秒还在疯狂砍杀清军步兵,下一秒就扬长而去,只给那些清军步兵留下一团团充满不屑意味的烟尘。
在马刀之下捡回了一条命的清军步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他们迟疑的停下脚步,面面相觑,都怀疑这可能又是黑衣军的阴谋!
不过,他们马上就发现,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因为黑衣军骑兵虽然扔下他们走了,但步兵却从四面合围了过来……面对着那一支支指向他们的半自动步枪,一把把闪耀着寒光的刺刀,尤其是面对着那一挺挺已经上好了七十五发容量的快装弹鼓的轻机枪,这些已经没有半点勇气了的清军步兵哆哆嗦嗦的放下步枪,举起了双手……
周迪清点一下俘虏,足有近千人,凤骧带来的两千人马,除去死的伤的和逃散的,剩下的基本都在这里了。他满意地点点头,他的营总算取得了第一场胜利,而且是以伤亡数十人为代价取得的,非常好,将军应该对这次胜利感到满意的。
他说:“留下一个排看住俘虏,其他人跟着我乘胜追击,争取一鼓作气拿下仪征!”
全营战士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明白!!!”
然后真的只留下一个排看守俘虏,其他人迅速乘上四轮马车,跟在骑兵后面向仪征扑去。炮兵的动作则要慢一点,他们要先将炮架收起来,把从车上卸下来又还没有打完的炮弹装回去,将大炮挂到卡车屁股上,做完这一系列的工作之后才能动身,这需要时间。被俘虏的清军士兵原本还老老实实的双手抱头坐在地上,不敢作怪,但随着时间推移,看到合成营大部队都走了,只留下这么点人盯着自己,慢慢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一个劲的冲看守他们的黑衣军士兵挤眉弄眼扮鬼脸,或者冲正紧张忙活着的炮兵吹口哨,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了。
看守他们的那个步兵排也不含糊,一名机枪手平端着09式轻机枪,照着几十米外一棵大腿粗的果树扣动板机……弹壳飞溅中,那棵果树树身上爆出一团团白花花的木屑,一个弹鼓打完,那棵大树摇摇晃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俘虏们惊骇的目光中轰然倒下。
俘虏们顿时全都老实下来了。
后面的部队很快就赶到了,看到只有三十来名士兵看守着上千名俘虏,还要照顾伤员,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调一个连的人上来把俘虏双手给绑了,押往数里开外一个已经跑得一个人都没有了的小村庄,暂时安置在那里,同时迅速派人向李思明报告。
李思明得知独立骑兵团和合成营以伤亡86人的代价毙伤俘虏清军多达1650余人之后笑了笑,说:“不错,这一仗打得很漂亮。”
熊成基有点反应不过来:“驻扎在仪征的清军将领是凤骧,也算是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他的部队也算是比较有战斗力的,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李思明说:“这个可能要问过凤骧才知道了。”
凤骧表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想。现在他正带着马队往仪征方向没命的逃窜,连官帽都掉了也没有察觉,可谓狼狈到了极点。独立骑兵团在后面穷追不舍,兵力之多,气势之盛,让他和麾下马队所有官兵都为之胆寒,他们根本就不敢尝试着转身去迎敌,只顾着逃,除非战马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否则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清军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学习西方国家,也引进了不少西式武器装备,看似面貌焕然一新,但是绝大多数部队骨子里还是老样子,根本就没有变过。不管是八旗子弟还是勇营士卒,都认为自己当兵就是为了吃粮,他们只关心这个月能不能足额拿到军饷,拿到军饷之后应该怎么安排,为这个国家去死战到底?为好意思,绝大多数人没有这个想法,有这种想法的人在他们看来都是疯子。他们打顺风仗还行,比如说在合成营负责诱敌的部队诈败逃跑的时候,追得那叫一个欢,可谓气势汹汹,可一旦吃了败仗,整支部队从上到下,精气神就全垮了,只剩下一个逃字。
呃……正在武汉摁着革命军暴打的北洋军不算。这帮货是为了江汉平原那几千万亩肥沃的水田而来的,只要拿下湖北,他们每个人至少能分到四十亩水田,士气高昂得不得了。在局部战场,革命军靠白刃战数次击退过北洋军的进攻,但每次击退了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又组织起了新的进攻,完全是不死不休的势头,搞得革命军都心里发毛。
不过,他们的战马倒是极为优良,都是花巨资从法国引进的,跑起来像一阵风,爆发力极强,耐力持久,独立骑兵团骑的都是马瓦里马,在速度上反而不占优势,都使出吃奶的劲了也没能把距离拉近,反而渐渐被拉开。
孟如虎气得够呛,怒骂:“这帮王八蛋,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副团长傅永也快气死了:“他奶奶的,这帮家伙上哪弄来这么好的马,我们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吃灰!”
孟如虎说:“还能是从哪弄来的?从外国高价进口的呗,他们可没有这个能耐养出这么好的马!”
傅永发狠:“他奶奶的,老子非追上去把他们的马抢过来不可!”
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非常骨感……一直追到仪征城外他们也没能追上凤骧。
此时太阳已然西斜,不过离下山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仪征城城门已然行人绝迹。这场让凤骧喘不过气来的伏击战就在城外二十几里处打的,枪炮声清楚的传入城中,城中军民无不恐慌,哪里还敢出城?都恨不得拿沙袋石条把城门甬道塞死,以防万一了。好在他们并没有真的这样干,凤骧带人逃回的时候看到城门依然是半开,他眼泪都快下来了————不容易啊,这帮熊兵总算干了件人事了!他打老远就扯着嗓子吼:“我是凤骧!把城门给我打开!快点,把城门给我打开,否则我要你们的脑袋!!!”
守城门的士兵自然认得凤骧大将军,不久前才刚出城呢,印象深刻得很。见他带着数百人狼狈地逃回来,后面烟尘冲天,蹄声雷动,就算是白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把城门打开。
凤骧一马当先,径直冲进城去。他冲得实在太猛了,一名守门士兵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向后飞出六七米远,重重摔在地上,口鼻间鲜血狂喷。数百公斤的战马全速冲刺,那动能是非常可怕的,这个倒霉蛋被撞得胸骨坍塌,五脏移位,这样的伤势,就算把华陀请来也只能摇头叹气的份了。凤骧看也不看,径直纵马冲入城中。
后面的骑兵做派跟主子差不多,径直冲进去,压根就不管自己会不会撞到人,有一匹马甚至直接一脚踩在那名被撞成重伤的士兵身上,咔嚓一声,那名士兵的脊梁骨被踩得粉碎,喷出一大口血,当场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