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在民兵与独立骑兵团的通力配合之下,取得了全胜,如果北洋舍不得花费巨额资金给毅军补充兵员、战马、装备的话,这支部队基本上可以从北洋军的作战序列中抹掉了……
话说他们好像一直都没有完全把自己当成北洋集团的一员,如今精锐尽丧,失去了利用价值,北洋还会不会重建毅军,还真是个未知数。
不过,胜利并非毫无代价,胜利者一方也蒙受了相当大的伤亡和损失。
损失最大的莫过于砀山民兵,在跟毅军的大混战中,他们连作战人员带助战的老人小孩妇女,死伤超过一千人,还有很多房屋被烧毁或者被炮弹炸毁,农场内一片狼籍。夏邑、黄口民兵伤亡也多达四百人,毕竟发了狂的骑兵也不是闹着玩的,光是横冲直撞都能把很多人撞死、踩死。
作为主力的独立骑兵团损失反而是最少的,因为双方甫一交手,毅军就让那一路怒吼着冲过来的汽车给吓坏了,四散逃窜,而独立骑兵团只管在后面追杀,伤亡自然小得很,死的伤的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
战利品则十分丰厚,毅军留下的那六门骑兵炮和两三百发炮弹是最有价值的战利品,独立骑兵团笑纳了。然后就是两千多支步枪,数量众多的从欧洲进口的马刀,这些也是好东西,通通收缴。此外,民兵还搜罗到了一千两百匹毅军的战马,都是肩高接近一米五的好马,浑身毛发漆黑如墨,筋骨强健,凛然有威,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野性。孟如虎问了俘虏才知道,这是来自蒙古大草原的阿巴嘎黑马,蒙古马中最高大最健壮的品种。
孟如虎围着几匹阿巴嘎黑马转了几圈,越看越开心:“这些马……着实不错,我喜欢!”
副团长泼冷水:“还是矮小了点,跟我们的马瓦里马比有相当大的差距。”
孟如虎睨了他一眼:“你会嫌自己的马少不?”
副团长立马换上了灿烂的笑容:“怎么可能!我恨不得在上阵打仗的时候屁股后面跟着二三十匹好马!”
孟如虎说:“那不就结了?别废话,在里面挑十匹最好的给将军、蔡师长和总参谋长他们,剩下的我们分了!”
副团长眉开眼笑:“好咧!”
黑衣军里奉行的是“狼狗原则”,所谓的狼狗原则就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在战场上是吃肉还是吃屎,大家各凭本事见真章。按照这一原则,打了胜仗之后,功劳最大、表现最出色的部队可以得到最好的战利品,表现差的就对不起了,没挨罚就算不错了。当然,甭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不会忘记给他们的大将军留一份最好的,比如说远在北非的蒋清扬,这位爷带着一帮武装矿工将摩洛哥游击队虐得死去活来,不知道缴获了多少战利品,按说这些战利品他完全可以据为己有,但他还是没有忘记挑出最好的一份,用高速商船运回国给李思明。那笔战利品里包括五十几磅黄金,三匹漂亮得不像话的阿拉伯马,两把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大马士革弯刀,看得孟如虎直流口水。
他们是狼,而李思明是狼王,把最好的战利品留给狼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活蹦乱跳的战马就缴获了这么多,死马就更多了,被子弹打死的,被炮弹炸死的,密密麻麻横卧一地,数都数不清。这些死马也没有被浪费掉,所有民兵在打扫完战场之后都紧急动手,分解死马的尸体,割出马肉来腌制、熏干,品相好一点的干脆就抬上汽车运往徐州,在徐州肉联厂剥皮分解后送入冰库中保存……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徐州、淮安市面上都充斥着马肉,价格很便宜,让平时难得见到荤腥的老百姓狠狠地过了一把吃肉的瘾。
李思明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叫醒他的是蒋方震,迎着他惺忪的睡眼,蒋方震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孟如虎打电话回来报告,说来犯的毅军已经被击败,四千余人的大部队只有不到四百人侥幸逃脱,余者不是成了死尸,就是成了俘虏,我军大获全胜。”
李思明问:“我军伤亡如何?”
蒋方震说:“军民伤亡一千五百人,主要由砀山农场承担了。”
李思明沉默片刻,说:“加派一个野战医院到砀山那边,参与抢救伤中。再派一支建筑队伍过去,帮他们重建房舍,动作一定要快,务必抢在寒冬来临前让失去了房子的农户住上新房子。”
蒋方震一一记下,然后说:“这场大战,我们算是跟北洋撕破脸皮了,接下来将军你有什么打算?”
李思明略一沉吟,说:“封锁胜利的消息。”
蒋方震一怔:“封锁?为什么?”
李思明说:“不为什么,给我严密封锁,我要整个苏北的人都知道我军正在砀山与敌军血战。还有,将砀山农场的伤亡和财产损失夸大几倍报道出去,一定要快!”
蒋方震明白了,这家伙是打算利用这次危机引导民意,争取所有人的支持呢。这是很有必要的,李思明在苏北的威望虽然无人能及,但老百姓生来都是喜欢安逸的,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不想折腾。如果是出现去年豪强武装大举来犯的情况,所有人必定是万众一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动,组成一支庞大的队伍,在李思明的指挥下奋起反击,对方!但要他们跟着李思明去南征北战,为一场根本就与自己无关————至少表面上与自己无关的战争去流血牺牲,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满的。也许他们不会将这种不满表达出来,沉默地服从命令,但这终归是隐患,谁也不知道这种隐患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人心是最难惴摩的。
但毅军来犯却给了李思明完美地解决这一切问题的机会。砀山离徐州可没多远,徐州离淮安同样近得很,清军能够无缘无故,仅仅因为一帮将领的贪欲便出动数千骄兵悍将袭击砀山,把砀山杀了个尸山血海,他们同样能够以同样骄横的姿态冲进徐州,冲进淮安,将大家拼搏了四年才赢得的美好生活撕得粉碎!在过了几年安定富足的幸福生活之后,恐怕不会有人愿意回到以前,继续过那种天灾频发、兵灾连结、匪患蜂起的日子了。不想重新回到地狱里?那就跟着李大将军,将这个操蛋的朝廷干翻,将那些试图将他们重新摁回地狱里去的势力干翻吧!
蒋方震说:“明白了,我会办妥的……明天早上所有城镇和农场的人都会在报纸上看到砀山被匪军血洗后的惨状!”
李思明说:“掌握好分寸,九分真话,一分假话,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蒋方震觉得他们的大将军谨慎过头了,这种事情还要讲究几分真几分假?你看李渊起兵反隋,找的是什么破借口!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说慌,但有人说过什么了吗?没有吧?这种时候,黑衣军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说服苏北百姓支持他们去推翻清廷,逐鹿中原的借口,谁会在意这个借口几分真几分假呢?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破绽都不肯露出来啊!
不过想想也是,若非他如此缜密,又怎么可能能将一次股灾利用到极致,空手套白狼用十几万两白银买的股票从德国换到了价值两千多万两白银的武器装备和工业设备,还让徐州、淮西豪强主动送上门去,让他坑得倾家荡产,最后不得不行险一搏,召集团练进攻苏北,被他轻松打趴,来了个冚家铲?只怕那帮倒霉的豪强到死都只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高位追涨遇上了股灾,而不认为是被李思明坑了吧?他坑人家坑得这么狠,自然害怕别人不动声色的抓住自己一点小破绽给他挖个天坑,将他坑得翻不了身,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报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他说。
李思明说:“很好。后天中午,我要看到所有农场场长主动到淮安来见我。”
蒋方震点头:“明白,你继续休息吧,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去替你办好的。”
李思明嗯了一声,真的回去继续闷头大睡。
他能睡,但是有人不能睡。
比如说《苏北晨报》的主编张浩。
《苏北晨报》是前年创办的,主要报道苏北地区的民生大小事,从家庭伦理到刑事案件,从工程建设到农耕技术、养殖技巧,从物价起伏到天气预报,一应俱全,而且所有文章都是用大白话写的,只要认识一千五百多个字,阅读起来毫无障碍,报纸一经发行,大受欢迎,如今每日发行量已经达到十五万份了。苏北百姓早早就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买一份报纸回来,边吃早餐边看,看完了,早餐也吃完了,然后将对自己有用的内容剪下来装订成册,到傍晚有空了继续看。如果经济条件比较差,舍不得天天买报纸的,也不要紧,大家凑钱买,买到了就几个人你一张我一张交换着看,反正也不贵。无声无息间,这份报告已经渗透进了苏北百姓的生活之中,他们可以不吃早餐,但绝不能不看报纸。
现在,部队的命令来了。明天的报纸头条内容必须变成引领苏北百姓走入军营,走上战场的战斗檄文,这个任务完成得好,他这个主编好处大大的有,完成不了……
估计他这辈子的成就也就这样了。
还睡个屁,竖起床板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