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砀山县,火星农场。
农场的工人并不知道“火星”是个啥玩意儿,但是既然李大将军用它来命名自己的农场,他们也就欣然接受了。这是一个大型农场,拥有六十万亩耕地,三十万亩草场对,就是草场,种牧草喂马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砀山县就在废黄河边上,数百年间黄河频频溃堤,将海量的泥沙和石头冲进耕地,给耕地盖上了厚厚的好几层,直接后果就是土壤砂化,保水保肥能力差,很多地方种粮食根本就种不活,只能种一些生命力比较顽强的牧草。
不过今年火星农场的工人却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获得了不错的收成,尤其是到了下半年,李思明直接把铁路修到砀山境内,堆肥一火车一火车地运过来,跟不要钱似的往地里怼,硬生生在贫瘠的沙地上形成了薄薄一层黑土,农场工人就在这层薄薄的黑土上种上向日葵、小米和甜高粱,收成都不错,比如说小米,亩产居然达到一百五十斤,当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向日葵在因为收获不及时,有三分之一被泛滥的洪水给泡烂了,损失很大,把农场场长心疼得失声痛哭。农场工人也极为心疼,直抽自己耳光骂自己当初手脚为什么不能利索一点。向日葵可是很受欢迎的农产品,葵瓜子不管是炒了拉到大城市当零食出售还是榨取葵花油,都非常抢手,如果能抢在洪水到来之前把向日葵全部采收完毕并且入库,他们是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奖励的。可惜,都泡汤了。
现在农场的工人正忙着收割甜高粱。甜高粱奇迹般在洪水中没有遭到多少损失,长势很不错,此前他们已经收割了一茬,送榨糖厂榨糖了,这是第二茬,做青贮饲料的。
工人埋头苦干,不断挥起镰刀,然后落下,咔嚓咔嚓声响中,又粗又长的甜高粱秸秆一片片的倒下,然后被捆扎,送上四轮马车,撂得跟小山一样高,然后驭手轻轻挥动马鞭,强壮绝伦的佩尔什挽马迈动脚步,拉着这满满一车的青翠欲滴的甜高粱往饲料厂走去
路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大伙合力修的夯土路,修得又阔又平坦,上万人反复的用工具夯实,最后还用压路机反复的压过,把泥土路面弄得跟岩石一样坚硬,今年那么大的洪水也没能把它泡软,马车行驶起来又快又稳,拉车的马自然也十分轻松,效率非常高。车夫悠然自得的掰下一截甜高粱秆,撕掉那层有些坚硬的外皮,咔嚓咬了一大口。作青贮用的甜高粱甜度自然不能跟榨糖的相比,因为等到它糖份最高的时候,表皮已经变得十分坚硬,牛羊根本就嚼不动了,只能在它糖缍度达到百分之十三的时候收割,这个时候它也相当甜,而且木质素不高,牲畜适口性比较高。就是田里营作的农夫啃起来不大过瘾,觉得有点寡淡。
不过也不错啦,放以前,他们有口饭吃就算不错了,甜食?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却可以甩开腮帮子大嚼甜高粱杆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反正这位车夫就相当满意。
只是,大路彼端为何掀起了大片烟尘?
车夫一口咬掉了一小截甜高粱秆子,努力望向远处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大队骑兵正浩浩荡荡地朝这边疾驰而来!
来的正是姜瑞鑫所率领的毅军,这股骄兵悍将一心要趁乱发大财,完全不顾上头的阻拦,越过自己的防区,直奔徐州而来,现在他们已经进入徐州府地界了。
好死不死的,火星农场正好是离归德最近的一个农场。
姜瑞鑫一直骑马跑在前面,向导紧随其后,看了看周围的景物,讨好的对姜瑞鑫说:“少帅,前面就是火星农场了。”
姜瑞鑫放慢马速:“火星农场?”
向导说:“是的。”
姜瑞鑫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向导说:“这个小人也不知道,据说是徐州将军随口起的。”他指向四周,比划着:“火星农场拥有六十万亩耕地和三十万亩草场,每户农户都拥有四十亩田地和三十亩草场,是不折不扣的地主。本来这些土地都很贫瘠,种粮的话亩产不过几斗,但徐州将军就是有办法化腐朽为神奇,只是稍一拨弄,这些田地就获得了丰收,比如说夏季种植的谷子,亩产就达到了一百五十斤,这是以前未曾有过的好收成。”
姜瑞鑫观察四周,只见道路平整,四通八达,沟渠密如蛛网,灌溉和排水系统十分完备。没有建多少新房子,不过远处多了好多大型建筑,想必是榨糖厂、饲料厂、养殖场之类的。乍一看,这里跟其他地方的贫穷地区没啥区别,但稍一留神就不难看出,这是一块大肥肉。他哼哼两声,说:“短短一年就把砀山经营成这般模样,那徐州将军倒是有些本事。”
向导赔着笑容说:“苏北的老百姓都视他为神农再世。”
姜瑞鑫说:“只是,他去年巧取豪夺的手段却是十分卑鄙,不知道多少善良的乡绅被他逼得家破人亡!当时朝廷被股灾搞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以至于他气焰越发嚣张。这事本将军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得找他好好理论理论,让他把这些田产退还给乡绅们!”
向导连声说:“将军真是菩萨心肠,苏北百姓必定视你为万家生佛,对你感激不尽的!”
心里却十分鄙视。让李思明把这些田产退还给乡绅们?开玩笑吧,那些乡绅要么被朝廷宰了,要么死在战场上了,子孙后代有一个算一个,都让李思明丢到大洋洲挖矿去了,退还田产给谁?只怕是退到他姜大少爷的口袋里吧!
当然,他是聪明人,看破也不会说破的,只管拍马屁好了。
姜瑞鑫十分得意,带领大军继续向前。
正在田产劳作的农场工人惊愕的看着这支大军呼啸而过,面面相觑,都叽叽喳喳的议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兵跑过来?”
“看样子是朝廷的新军呢,新军跑到我们这里来干嘛?”
“听说武汉那边在打仗,朝廷调了很多新军南下去对付乱党呢。”
“可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这边又没有打仗,新军跑到我们这边来干嘛?”
“鬼才知道!”
“我看啊,这世道要乱了!”
“真是倒霉,日子刚刚有了点盼头,兵灾又来了,这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毅军数千人马迤逦而来,队伍连绵十余里,那声势着实骇人,目睹这一幕的农场工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妙了。他们无心再干活,聚到一块心惊肉跳的议论着,观察着这支杀气腾腾的队伍。大家的心情都很糟糕,从去年到现在,他们辛苦了一年多,好不容易修好了夯土路,修好了灌溉系统,建起了榨糖厂、面粉加工厂、养牛场、养马厂、养猪场、山羊养殖场、家禽养殖场,挖好鱼塘养了鱼,粮食也获得了丰收,眼看着日子一点点的好起来,却来了一支大军!
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徐州人经历了无数兵灾,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兵灾有多可怕了。一个不留神,这几千人马就能把整个徐州变成人间地狱,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火星农场的场长叫程名振,曾是青帮徐州分舵的舵主,通过陈其美的关系结识了李思明,因为肚里有墨水,善于料理繁琐的事务,更兼一身是胆而受到重用,被提拔为农场场长。这位老兄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但是这乌泱泱的一下子来了好几千人马,他也忍不住眼皮一阵狂跳,赶紧带人出来迎接。他打定主意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就破点财,送上一些粮食和银钱将这帮瘟神打发走,能不翻脸尽量不要翻脸。至于损失的粮食银钱,等送走这帮瘟神之后再找李思明让他帮忙想办法讨回来就是了,犯不着招惹这帮比土匪还要凶狠的家伙。
他恭恭敬敬地给姜瑞鑫行礼:“参见将军,将军远来辛苦了!”
姜瑞鑫没有下马,高高的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程名振,把玩着马鞭,懒洋洋的问:“你就是管事的?”
程名振说:“是的,整个农场都由草民负责管理。”
姜瑞鑫冷哼一声,说:“能把这么大一片地盘管理得井井有条,你也算是个有点能耐的人。”
程名振陪着笑脸说:“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徐州将军错爱,草民才侥幸得到这一职位的。”
姜瑞鑫懒得跟他废话:“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现在乱党四处造反,本将军天南地北的乱跑,四处灭火,实在是辛苦得很,麾下的将士已经有两天粒米未进了,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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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名振说:“那是自然。草民这就让人生火做饭,保证让各位军爷饱餐一顿,精神百倍的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