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些团丁开始组成队列了,跟在马成身边的司号员马上吹响了冲锋号。
马上,马刀与刀鞘摩擦时特有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此起彼伏,六百多把马刀几乎同时出鞘,在日光下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砰砰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响起,两百多名团丁开火了,子弹呼啸而来,当即就有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主要是马匹中弹倒下的,直接击中骑兵的子弹没能给骑兵造成伤亡,都让那厚重的胸甲给挡住了。
马成马刀往前一荡,平指团丁们:“杀!!!”
六百多名骑兵打肺里发出一声怒吼:“杀!!!”
通晓人性的马瓦里马轻巧的避开倒地的战马和骑兵,猛然加速,冲刺!
原本整齐、严密的队形开始松散、混乱,不过现在距离已经很近了,也用不着这么严整的队形了,现在他们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那些团丁面前就算胜利了!在过去两年多的训练中,他们一直是这么练的,现在他们只是将训练中学到的东西都使出来而已!
马瓦里马兴奋地长嘶着,撒开四蹄,风驰电掣,以四十公里的时速狂飙!无数只马蹄扬起、落下,像一根根巨大的鼓槌,狠狠地擂击着地面,地面剧烈震动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股骑兵就像一大团裹挟着狂暴的雷电的乌云,向马头席卷而来!
团丁们又是一个齐射,又有十几名骑兵倒下了。这一次有不少人倒下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因为战马奔跑的速度太快,以如此恐怖的速度从马背上摔落,不死也是残废!
骑兵们都红了眼。他们在一起训练已经有两年多了,大家朝夕相处,一起受训,一起扫荡淮安境内的土匪,一起领赏,犯了错一起受罚,早就将彼此当成了自己的兄弟,现在那帮该死的团丁不断开枪,他们失去了这么多好兄弟……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马成咆哮:“杀光他们!!!”
迎着不断喷射致命弹丸的枪口,骑兵团不仅没有减速,相反,还在加速,直直地向团丁们的队列撞去!
一名曾在北洋军中服役的团丁头目骇然色变,忘记了指挥,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骑兵如同地狱恶鬼般冲过来,口中喃喃自语:“疯子!这帮家伙都是疯子!”
不光是他,所有团丁都已经意识到这一点,面对飞速逼近的骑兵,他们都丧失了继续射击的勇气,纷纷转身,撒腿就跑。可惜,现在还想跑未免也太晚了点,因为就在他们转身逃跑的那一瞬间,骑兵已经旋风般杀入他们中间了。
真的是如同旋风一般,被这股旋风扫中的团丁都像落叶一样,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被高速冲刺的战马生生撞飞的。面对这种胆敢排成排与自己对抗,却又突然丧失了继续开火的勇气的渣渣,骑兵们根本就用不着挥刀,只管纵马撞过去就能将这帮家伙撞得满天飞,谁叫他们连刺刀都没有上?对付这种弱鸡压根就不用马刀,纵马踩过去就是了。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似乎从来都不会在失败中吸取教训。从1840年开始,清军对上列强的军队,无数次让列强用白刃冲锋冲得一败涂地,但硬是没有把近战的训练搞起来。半个世纪过去了,中国士兵手中的枪都换了好几代,但是士兵仍然是那个鸟样,远距离对射还马马虎虎,一到白刃战立即拉稀。像欧洲步兵那样组成空心刺刀方阵阻挡骑兵?呵呵,你想多了,他们连抵挡敌军步兵白刃冲锋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两百多人被轻而易举地冲垮、踩崩,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名北洋军退役的头目露出绝望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他们从来就没想过敌军能够绕过他们的主力,钻到他们后方来偷袭邳州,所以根本就没有在码头上构筑什么阵地,现在遭到骑兵冲击,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的手哆嗦着,拔出一把套管式刺刀往枪管上一套,然后猫着腰,平端步枪,把刀尖对准了一匹飞速撞来的战马。他没有逃,因为他很清楚,除非能抢在马刀砍到自己脖子上之前跳进运河里,否则都难逃一死!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逃?不如跟他们拼了!
可惜,就算他想拼掉一两个,也得看骑兵们答不答应。
那匹被他锁定的战马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径直冲了过来,马背上的骑兵侧过身体,俯身,平持马刀,刀尖对准他的胸口,稳得如同指南针。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也不能叫同归于尽,最多这名头目的刺刀刺中战马,而那名骑兵的马刀则刺入他的胸膛。战马被刺中,骑兵不一定会死,但他挨这一刀则必死无疑!很不公平,但这就是步兵对骑兵时必须要面对的。
两者之间的距离飞速缩短。
眼看两者就要撞上了,一匹白马却从后面赶上,后发而先至,抢先一步从这名头目身边呼啸而过,马刀一记横挥,这名头目的头颅打着旋飞上了半空,身体一歪,颓然倒下,那把对准他胸口直刺过来的马刀也就刺了个寂寞……
一刀刺空,那名骑兵自然相当的不爽,叫:“郭老五,你抢我人头!”
郭老五得意地说:“对,就抢你人头,你咬我啊?有本事你抢回去!”
“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几句话间,骑兵团已经淹没了码头,所到之处,徐州豪强联军的老弱残兵像被捅烂了窝的蚂蚁一样四散逃窜,敢于抵抗的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战马撞飞、踏翻,死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一些团丁两片脚掌上下翻飞,不顾一切往城里逃窜,试图逃进城里,然而,一队骑兵就跑在他们后面,抢先一步冲进了城里,跑在最后面的一冲进城门立即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在城门口架起了两挺机枪,对准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团丁们就是一通扫射,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蔡锷屹立在原处,静静的看着骑兵横扫码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支骑兵冲击力之强,马术刀法之精湛,超乎他的想象,这次偷袭以他们为主力,真的是太明智了!
马成提着糊满鲜血的马刀,策马奔过来,兴奋地叫:“参谋长,骑兵团不辱使命,顺利拿下了邳州!邳州城里城外的弹药粮秣,停靠边码头上的船只,一点都没有跑掉,通通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蔡锷问:“伤亡如何?”
马成说:“全团伤亡三十八人,大多数都只是摔断了胳膊或者腿,休养一两个月就恢复战斗力了。”
蔡锷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伤亡能接受,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团练使交代了。”说完翻身上马,带着警卫排,跟在马成后面走向邳州码头。
邳州码头上,大批团丁被解除了武装,垂头丧气的坐在一块空地上,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些恶鬼一般可怕的骑兵,内心充满了恐惧。团练武装之间开战,在苏北、淮西是常有的事情,官府根本就管不过来,也不敢管。也正因为官府不敢管,所以团丁们在这种战争中都放飞自我了,在这种战争中俘虏的命运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真的不敢想象这些可怕的骑兵会怎么对付他们。
蔡锷暂时还没有心情搭理这些俘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立即清点战利品,把缴获的枪械、弹药、火炮、粮秣、马料……分门别类保管好,这些东西可以弥补我们一部分的损失……”他飞快地下达命令,着重强调要利用战利品弥补自己的损失,颇有李思明的风格。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几艘大船上。他分明看到,这些大船上都摆放着一门庞大的青铜炮,那炮管足有三米多长!他耸了耸眉毛,叫来一名头目:“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名头目战战兢兢的说:“回……回军爷的话,那是威武制胜大将军炮!”
蔡锷问:“青铜铸的?”
那名头目说:“是的,这是一百多年前留下来的青铜炮,每门重一万斤,能发射三四十斤重的铅弹……”
蔡锷哑然失笑:“一万斤重的青铜炮啊……能把这种老古董拉出来,也算你们本事了。不过也好,这几万斤铜也值不少钱呢!”
马成开心地说:“还有,那些铅球也是好东西,熔掉一个就能造几千发子弹了!”
头目:“……”
这帮家伙是怎么回事啊?看他们那高大威猛的俊马,看他们那精良得匪夷所思的装备,都是肥得流油的,根本就不差钱的主,怎么一个个都见钱眼开,看着那些已经有一百年历史的青铜炮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钱?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的错觉。什么样的将军就带什么样的兵,李思明整天挖空心思四处弄钱,他的兵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钻进钱眼里,看到值钱的东西就挪不开目光了。
而这些威风凛凛的威武制胜大将军炮就挺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