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饱肚子,两人坐下来思考,怎样才能顺利抵达神殿。
沙洞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里面很多沙虫,光是他们也不确定到底沙洞之中有没有通往神殿的通道。
思来想去,一无所获。
神殿六条通道,相比之下,之前那次有吊索,空中有飞翔的怪物,反而更简单一些,当然也只是相对而言。
也不能这样等下去吧?
范小刀随意捡起一根树枝,扔在了小湖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水面明明十分平静,天空中也没有风,树枝却没有漂在原地,而是如螺旋,小湖在转圈,越来越像湖中心靠拢,仔细观察下,范小刀察觉到,原来水面之下,似乎有一股暗流涌动,树枝在暗流的带动下,螺旋式向中心靠拢,速度越来越快,当抵达湖心时,似乎有一种力量,将树枝吸了下去,再也不见影踪。
范小刀道:“这湖有猫腻!”
他们又找来树叶、木头试验,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范小刀跳入湖中,确确实实感应到了这股暗流的存在,只是暗流力量并不大,再想起那些银鱼,似乎也都是在岸边活动,不敢距离湖心太近。他探头下去,接着微弱的光芒,看到了令人惊愕的一幕。
湖心正中,有一股如旋风般的暗流,将湖心的水变成了锥形,就好像一个水做的龙卷风,在原地不断地旋转,而暗流正是
湖心的龙柱吸水造成,龙柱深不见底,不断有水向湖心跌落,可就是如此,湖心的水面古井无波,没有下降,也没有任何的涌动。
范小刀回到了岸边,将所见告诉了赵行。
这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这个龙柱之下,就是通往神殿的通道?
赵行问,“你敢赌一把?”
范小刀道,“有什么不敢?”
赵行道,“这股暗流的力量,远一点还好,靠近湖心,一旦被吸住,咱们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若赌输了,咱俩可就葬身湖底,成为这些银鱼的食物了。”
范小刀有些犹豫。
赵行说的是实话。
湖水深不见底,那股巨大水柱,到底是通往神殿,还是通往地府,谁也说不好。
两人正在权衡利弊,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二人没有了任何选择。
一声声嘶吼声,从沙洞之中传来。
一只沙虫,从沙洞中钻了出来,正向二人落脚处爬行二来。
范小刀认得这只沙虫,正是进入之后遇到的第一只,也是它招呼其它的沙虫前来猎杀二人。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杀死那只沙虫后,沙虫的尸体,早已堵住了左右的通道,这才半个时辰不到,他们就把那巨大的沙虫挪开了?
可是,下一秒,这只沙虫一张嘴,吐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球,两人仔细一看,正是先前死掉的沙虫的脑袋。
沙虫,是会吃掉沙虫的。
难怪这么快能钻出来。
不片刻,又有三只沙虫爬
出了沙洞,将二人困在了湖边。
嘶嘶!
为首的沙虫张开了巨口,露出尖锐锯齿。
范小刀道,“虫兄,我俩这么小,到你肚子里还不够塞牙缝,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就此打住,我走我们的阳关道,你走你们的独木桥,刚才的那件事纯粹是个误会!”
沙虫不为所动,星光之下,细长的眼,忽然变成了圆形,每个都如盘子一般大小。
赵行道,“你跟个畜生有什么好说的?”
范小刀道,“万一听得懂呢?”
很显然,沙虫并听不懂,或者听懂了,并不想跟他和解。
四只巨大的沙虫,高两丈,长十余丈,首尾相连,就好像是一堵墙围了过来,缓缓向二人逼近。
范小刀道,“准备好了吗?”
赵行道:“跟他们拼命,打赢了没什么好炫耀的,打输了,就成为腹中餐。”
范小刀道,“我可没说要拼命,我赌这些家伙不会游泳,跳吧!”
扑通,扑腾!
两人跳入了水中。
水寒彻骨。
才一落水,他们就感应到了水下的暗流,拉着他们转动,不过,这里的暗流力量并不大,他们还勉强能保持平衡,沙虫来到湖边,却没有下水,果然如他们所料,这些沙虫,并不敢下水!
想想也明白,旁边就有绿洲,有小湖,他们却宁肯住在沙洞中。
长长的触须,不断扫向二人。
两人距水边一丈多远,刚好躲过了它们的触须。
沙虫有些愤怒,不断用身体敲打石头,
想要用石头冲击二人,只是准头有些差,根本碰不到他们。
范小刀喊道,“够不着,就回去吧。虫死不能复生啊!更何况,你的同伙也没有白死,不也填饱了你们肚子吗?”
沙虫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为首那只大沙虫然发出了一声嘶叫,原本黑色的躯体,渐渐的开始变白。
其他三只虫子,马上调整躯体,将它围在了正中央。
紧接着,沙虫蜷缩起来,口中向外吐白丝。
每一根丝,如绳子一般粗细,将自己尾巴缠绕起来,然后是躯体,约莫盏茶功夫,这个巨大的沙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蛹!
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进来之后,他们看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
三只沙虫,也不断发出嘶嘶声,作为这个沙漠中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似乎在向周围发出警示,不要靠近过来。
两人在水里困了半个时辰。
他们不断的消耗内力,来抵抗水中的暗流,稍有松懈,就会被暗流带走。可是若被困在这里,无休止的消耗下去,两人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就在这时,三只沙虫忽然散开。
白蛹之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声。
白蛹头部破开,一只巨大的人形的脑袋,从白蛹中钻了出来,尖锐细长的耳朵,三尺长的獠牙,枯瘦的颧骨,红如丹朱的眼睛中充满了戾气。旋即,身体也跟着出来,整个躯体呈灰褐色,枯瘦如柴,背上有两团粘稠状的凸起,一阵
抖动后,凸起逐渐展开,竟是如蝙蝠般的双翼。
双手、双爪、双翼!
范小刀和赵行惊呼,“冥将?”
这个巨型的怪物,竟与那吊桥上的那巨型的半人半鬼的怪物一模一样。
原来以为他们是吸收了某些邪恶力量或者中毒后的变异,谁又能料到,他们的前身,竟然是沙洞里面一只只的巨大的蠕虫!
他从白蛹中钻出来,似乎十分虚弱,连站立都十分困难。
三只沙虫一动不动,似乎放弃了抵抗,翻起了小腹。
怪物发出一声尖名,张开獠牙,一只手猛然一挥,插入了沙虫的胸腔之中,将那沙虫的心脏掏了出来,没有咀嚼,一口吞入了腹中,其余两只沙虫发出了哀鸣,怪物没有任何迟疑,毫不犹豫的给它们开膛破肚,吞掉了它们的心脏。
吞噬三只沙虫的心脏,怪物猛然站了起来。
血红而又凸起的眼睛,紧紧盯着二人,长长的舌尖,在舔食着沙虫心脏的残余。
忽然,冥将展翅而起,双爪向二人抓了过来。
范小刀和赵行连以刀剑相格。
当啷!
爪如尖刃,泛起一丝火光。
冥将没有一点伤害,掠过水面之后,向前飞出了几丈,又折返回来。
范小刀大喊:“下潜!”
两人深吸一口气,猛然坠入水中,又躲过了两爪。
暗流汹涌,向二人席卷而来,带动着两人不断向湖心卷去。
两人拼命对抗,可是越是对抗,两人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绕着湖面在
不断的打转,如先前树叶一般,螺旋状向湖中心而去,那冥将似乎有些不甘心,双翅摆动,不断盘旋在二人头顶,范赵二人根本不敢上浮,终于来到了湖心正中。
两人才趁机喘了口气。
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将他们向湖底拉扯过去。
两人消失在水面之上,冥将挥翅在湖心上盘旋了许久,终究是一无所获,他发出一声鸣叫,展翅向远方飞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湖面,平整如镜,没有一丝涟漪。
好像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四周恢复了平静,湖边的银鱼,依旧欢快的游着,偶尔冒上头来,吐几个水泡。
……
头晕目眩。
两人屏息憋气,在水中旋转,不断的下坠。
两团气泡,不知从哪里冒出,将二人包裹在了气泡之中。
范小刀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赵行,就漂浮在身边,想要身后去拉他,却看到自己的手如一根面条一般,越拉越长,却始终够不到他。而远处的一切,都似乎变得越来越慢,时间仿佛静止下来,游鱼也渐渐拉长成为一根根细线。
黑暗。
无尽的黑暗。
这时候的他,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句话,一句不记得谁曾经说过的话。
光锥之外,皆是命运。
当光亮起,范小刀看到了这个小世界。
看到了沙漠中潜伏在沙中的怪蝎,看到了沙漠中的怪石、动物的枯骨,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在沙漠中行走。
范小刀猛然一惊。
那不正
是自己和赵行刚进来时的情景吗?
紧接着,巨蝎袭击了二人,沙虫吞噬了巨蝎。
他现在在哪里?
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自己在不断的下坠。
四周又是一片漆黑,看不到水面,也看不到游鱼,他似乎漂浮于无尽的空间之中,没有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光亮再起。
他看到了神殿。
一座巨大的漆黑的殿宇,正中央是一个高耸的祭台,有一块方形的黑石,漂浮在祭台之上。
四周是六座神像。
其中有四座已经面目全非,只有两座,依旧完整。
范小刀看到了赵铨,李青牛,还有一行人在黑石
赵铨拉起了李青牛,来到了祭台前,从手中取出了一枚匕首,割断了李青牛的喉咙,发出了一声怪桀的笑声。
范小刀大惊失色,他喊道:“青牛!”
可是旋即,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他又在不断的坠落,当眼前光亮再起时,又是那座祭台,里面没有了赵铨,没有了李青牛,而是六名身穿铠甲之人,似乎在激烈的争吵,也不知他们在争辩什么,忽然,有两人背后出手,偷袭了两人,将二人捆在了石像之中。
四人聚在一起商议,推选出一人,向祭台走去,他们在巨石之前跪拜,口中念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黑石变得晶莹剔透,一团黑雾弥漫,将四人笼罩在其中,四个铠甲之人,发出了惨叫声,当黑雾退却,几个人如同发疯一般,
互相残杀起来。
断肢、断臂,横飞。
断肢、断臂、又长了出来。
有人背后身生双翼,满目狰狞,他们在地上翻滚,又恨不得杀死对方。
范小刀心中暗惊,这是当年镇守神殿的六大神将?
难道是一百年前?
黑暗。
下坠!
当光亮再起时,一名身穿黄袍,披头散发的男子,站在祭台中央。
六名神将跪在
范小刀愕然,眼前这个人是……
理宗皇帝?
男子道:“朕原本修行天人之道,本可以晋升天道,奈何有一丝魔念,不得正果,一念之差,坠入魔道,魔由心生,魔由心灭,若流传人间,将带来不啻于天道降临之劫难,朕在此建立神殿,挥刀斩断心魔,封于此处,命尔等六人齐心协力,共同镇守,不得有失!”
六名神将掩面痛哭。
紧接着,男子漂浮与半空之中,无数光芒从四周现出,如同神明一般。
一把刀漂在胸前。
范小刀认出,这把刀,正是赵行手中的那一把横断刀。
横断刀与刀的主人心念相同,当明白刀主的想法之后,刀身不断颤抖,似乎在拒绝主人的调遣。
男子厉声喝道,“一刀斩魔念!”
横断刀光芒乍现,向男子所在处斩落。
一声轰鸣,一刀黑色的影子,似乎被吸入了巨石之内。
男子满身疲倦,依旧劈出了两刀。
横一刀,竖一刀。
这两刀幻化作千万刀,向四周印去,大殿四周的石壁之上,尘石飞扬,待尘
埃落定,原本光滑的石壁,变得纵横交错。
巨石中的那道黑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咒骂声,“赵拦江,你不得好死!”
男子目无表情的望着黑影道:“今后往生二百年,你将长封于此。”
黑影道:“你杀不死我,拦不住我,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来对付老子,我草你八辈祖宗!”
男子道:“你不该存在的!”
黑影道:“不该存在?我呸,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当年若不是老子,你早已被那姓李的一剑夺了性命,当年若不是老子,你能从定州城内全身而退?你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狗东西!现在你卸磨杀驴,还想问鼎天道?我呸!”
男子背过身,露出一张俊朗而又憔悴的脸。
黑影道,“你滚!去追求你的长生大道去,我就不信,二百年后,等老子破关而出,把你们朱家搞得天翻地覆,把你天下,弄得鸡犬不宁,二百年,我呸,你们姓朱的朝廷,能不能活二百年,还不一定哩!”
男子道:“二百年后,若这黑晶石石还无法灭你,我自有对付你的手段!”
黑影道:“是吗?姓萧的不在了,姓李的也不在了,天地之间的灵气也不在了,你以为你能拦住老子?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男子一刀劈出,横断刀上一道真气,射向了黑晶石。
黑石之内的黑影,传出了一声惨叫声。
“折磨老子,来啊,继续,老子奉陪到底!”
男子没
有理会,带领六位神将来到神殿之外,交待道:“里面的那道魔念,诡计多端,擅长蛊惑人心,我离开之后,你们六人务必镇守此处,莫要受其蛊惑。”
“末将遵命!”
六人退下。
男子站在大殿门口,似乎有所感应,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之中。
范小刀猛然一惊。
那道目光似乎穿越了二百年,与之对视。
范小刀只觉得自己似乎被看透了一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男子望着他,道:“你能来到这里,自然有来到此的原因,我算尽天命,仍旧看不透二百年,既然你是李倾城的传人,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范小刀想开口却发现根本无法发声。
他才意识到,自己与他已经相隔二百年,心中不由暗想,这人到底什么修为?
男子背刀,望着西北方向,缓缓道:“李倾城,赵拦江借你一剑!”
……
轰隆!
范小刀脑袋如同炸裂。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是这个梦,过于真实,让他很久缓不过来。
一阵剧痛传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赵行正按在他人中穴上,将他按得生疼。
“你醒了?”
范小刀依然沉浸在这个梦里,“我是谁,我在哪里?”
赵行道,“你疯了?”
范小刀道,“我倒是想疯掉,刚才作了个梦,梦见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赵行道:“且不说这些,你看我们在哪里?”
范小刀抬头,只见身处一个巨大的宫殿之中。
而他们正在宫
殿中央,一个祭台之上。
祭台正中,是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年代久远,上面蛛网尘布,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神殿六个角落,则有六座巨大的雕像,如同天兵天将一般,其中四座已经损毁,只有两座保留完整。
四周墙壁则是崎岖不平的黑石,墙壁上爬满了苔藓。
地上铺满了碎石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虽然不太明亮,但数量太大,宫殿内并不太暗,视线可及四五丈远。
范小刀道:“这是神殿?”
赵行点点头,“应该不假!”
范小刀又问,“你下坠之时,可曾看到什么?”
赵行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看到了一把刀。”
“一把刀?”
赵行点头,他举起了手中的横断刀,“正是这把刀,一直在追杀我,各种变着花样的杀我,若非我反应及时,恐怕现在早已命丧黄泉。”
范小刀有些自嘲,“这么说,我还算幸运的。”
“是啊,不管如何,咱们总算来到神殿了。可是,赵铨和青牛他们呢?”
李青牛?
范小刀想起了当初下坠之时看到的画面,心中忧心不已,他明明看到了就是在这个宫殿之中,赵铨一刀割断了李青牛的喉咙,那时候他来不及阻止,可是目前来看,这神殿之中,除了他们二人,并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难道是幻觉?
或许,未曾发生?
他们比赵铨迟了将近一个时辰进入神殿,按照这里的时间来算,他们应该在一日之
前就抵达这里了。
难道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或许,他们也被困在了空间之中,找不到来神殿的路?
两人在四周巡视,试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可是以他们的认知,根本无法解释神殿之中发生的事,全靠着一腔热血和浑身是胆,才坚持到了这里。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行道:“这神殿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范小刀指了指祭台中央的黑石,“我在梦里,梦见过它!”
赵行道:“一块石头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范小刀摇了摇头,“若没有猜错,这块石头,便是当初理宗皇帝封印住的修为,不过,他自己称为魔念。”
“魔念?”赵行道,“你怎么知道?”
范小刀道:“我梦到他了。”
“什么?”
范小刀道,“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不知为何,我却无比坚信,自己回到了过去,当初理宗皇帝创立神殿封印魔念的时候,不但如此,他还看到我了!”
赵行道:“怎么可能?”
范小刀道,“听上去确实有些玄乎,但也没什么不可能,你不也是被横断刀差点杀死吗?”
这么一说,赵行倒是没什么意见了。
确实心有余悸。
长这么大,练了这么久的刀,差点被自己的刀杀死,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赵行道,“钟小仙给我的这把刀也有些邪乎。”
范小刀道,“这是当年理宗皇帝的佩刀。”
一阵轰隆声响起。
两人顺声望去,原本封闭着的石门,似
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