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赵之龙的野心

“大总管是聪明人。”

赵之龙欲言又止,脸上露出笑容。

杜升早就看出他的野心,也便不再装了,冷冷一笑,冲他道:

“你是想让咱家推荐你做协守备一职?”

听见这话,赵之龙慌乱片刻,随即平复下来,点头说道:“魏国公一脉自己放弃了朝廷的恩养,南京已近二十年未有武勋协守备。”

“这对武勋和大总管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要是让朝廷发现,这协守备设与不设,都没有任何分别,自此不再设这一职务,武勋岂不永无出头之日?”

杜升冷哼一声,心思暗自活络起来。

许久之后,他忽又笑道:

“赵之龙,南京城武勋众多,比你地位高的大有人在,你怎么就断定皇帝会将协守备一职,给你忻城伯一脉?”

赵之龙呵呵一笑:

“就是因为不能断定,所以才来找大总管啊!”

“您想,我是什么人,您又是什么人,让我做了协守备,那些舞文弄墨的,还有好果子吃吗?”

说完,他阴恻地笑了。

杜升与之对视一眼,也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皇帝在外,朝会不用开,章奏还是要看的。

内监捧来一沓子“作业”时,已是抵达南京这日的黄昏时分,朱由校正如在乾清宫的暖阁一样,缩在御帐的椅子里小憩,只是怀里少了那只蓝猫。

“喵~”

忽闻一声,朱由校慵懒地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将手里来自孙传庭的捷报和自己的御笔并排展于桌案上,调侃道:

“你们把它也带来了。”

“这都是为了讨陛下的喜欢。”

王朝辅也庆幸自己瞒着天启皇帝,做出了这个决定,侍立在一旁,小声的说道:

“陛下如此喜欢,那就给小主起个名儿吧。”

“起名,这个朕最不擅长了,朝辅啊,你给朕说说。”

朱由校抱着蓝猫,一手不断抚摸着,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鼻间轻轻“嗯”出一声,舒展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都在想对南京的改革要如何进行。

自永乐年至今,南京城俱都保留一套完整的朝廷机构,包括文职系统的大小九卿,武职系统的五军都督府,以及内臣系统的二十四监局。

南京所设立的朝廷机构,与京师同级机构相比,由于政务简省,权力作用远远不及,薪俸却一点儿不少。

有明一朝,历代皇帝皆视南京为根本之地,没人想过要裁撤南京小朝廷,无一例外,都是格外留心其保安状况。

自永乐末至景泰初,经过历代皇帝的经营、完善,南京逐渐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南京守备制度,直至今日。

南京守备官员来自内臣、武臣、文臣三个系统,由内监守备一人(内臣)、协同守备一人(武勋),参赞机务一人(文臣)组成,共同负责南京的保全事务。

外守备、协同守备本为魏国公一脉承袭,至当代魏国公徐宏基于万历二十年自愿放弃职位前,一直统辖南京五军都督府及所属各卫所。

内守备杜升统领南京各监局,主持南京皇宫内务。

参赞机务一般都由南京兵部尚书兼衔,如今是王永光领衔,主持南京兵部及大小日常政务,权利最大。

与外臣文武相比,作为内监守备的杜升,权利或许不如参赞机务的兵部尚书,但职掌更广泛,武勋掌管的军国大事,其亦有权参与。

由于杜升出身于魏门,世人盛传,其得到皇帝的信任和支持,近两年来其在南京的大小事务上,也常常凌驾于文臣之上,实际成为眼下南京掌权的第二股势力。

除此之外,内监守备杜升,在维护南直隶一带的安全稳定方面亦起到过重要作用。

南京外守备、协同守备多由勋臣担任,有明一代,勋臣在初期位高权重,明初以后,权力渐为文臣所取代,日趋衰微。

南京外守备、协同守备在维护南京安全中所起的作用不如参赞机务,至于得到皇帝的信任,亦不如内监守备,反而常常受到猜疑。

随着各地卫所的军备废弛,以及武人的不受重视,作为南京协守备的历代魏国公,亦多备位而已,早已形同虚设。

这也是徐宏基自愿放弃该职的原因,他早已发现,其实协同守备在南京事务的话语权上,完全不如内监守备与兵部尚书。

甚至于需要到协守备处理的事务,内监守备及兵部尚书亦都能参与其中,往往又要形成纠纷、争执。

况且武勋地位衰微,权势上,也根本称不上是第三股势力,现在的南京,文臣势力就是由以内监守备杜升为首的“阉党”制衡。

想到这里,朱由校一转头,发现王朝辅正在纸上写出名字,便特意留心了一下他的笔法,调侃说道:

“尔这番笔法,若不是斧钺之身,也能去考个翰林,朕可钦点入阁,也让你做个大学士。”

“陛下过誉了,以奴婢的本事,哪里做得大学士?”

王朝辅说完,朱由校哈哈大笑:

“大学士嘛,读书识字就做得了。”

王朝辅自然听得出来,天启皇帝一番话语之中,充斥着对那些所谓大学士、大贤的不满与不屑。

他眼前一亮,说道:

“陛下喜欢大学士之名,那就叫它猫房大学士?”

“猫房大学士…”

朱由校喃喃一句,轻笑道:

“猫房叫起来倒是有些不伦不类了,这样吧,朕做个主,从今以后,改大内猫房为猫阁,至于它嘛…”

“就叫他猫阁大学士!怎么样?”

“陛下圣明!”

王朝辅听了,连忙躬身山呼。

朱由校抱着怀里的猫阁大学士,望向方才王朝辅写的字,道:“你这两个字,也算得体势端严,就此埋没,倒可惜了。”

“叫督办司的人送到抚宁候府上,送他观赏。”

王朝辅结舌望了皇帝半晌,又回首端详一番自己的“涂鸦”,不由得心中纳闷,自己进司礼监之前,虽然在内书房学过两天,但这字写的,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送一副这样的字过去,王朝辅不知道皇帝这又是要做什么。

皇帝来到南京已经一天了,没有任何旨意,也没进南京城,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酝酿着什么。

朱国弼这一阵子都很紧张,因为应天府衙门在大肆抓人了。

应天知府,是阉党那边的人,这次抓人都是在市井之中,挑李三才的门生去抓,定然是接到了杜升的指使。

杜升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打算的?

杜升这么做,会不会是接到了魏忠贤的授意?

朱国弼在酒楼刚和李三才商议完,两人都是一肚子问号,但事已至此,还是要不惜代价继续拉杜升下水,这事不能只有他们去扛。

多拉人垫背,才能摔得不轻,要是能把阉党里头排位靠前的杜升拉下水,或许还有转机!

回到府中,抚宁候朱国弼无精打采的,头也没抬,向管家说道:

“如果有人来找,就说本候身体抱恙,概不见客!”

说完,半晌也没等来管家的回话。

朱国弼放下手头的事,颇有愠怒的转过头去,却发现管家脸上苍白一片,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侯、侯爷、爷,田尔耕来了。”

“他来做什么?”

朱国弼一下子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