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朕是真穷啊

戚金道:“兵仗局发来的鸟铳,一百杆中要有四十杆因年久失修而常常炸膛,至于火炮,臣数日前就向兵仗局上呈文书,却至今都未能下发。”

朱由校闻言,心中思量。

这是个火器为王的时代,有了强大的火器力量打底,且不说扩张不扩张的问题,起码能让自己不落后于人,不被人欺负!

至于欺负别人的事儿,那要等以后再说。

“传谕,因操训受伤的将士,视伤势轻重,每人下发五两以内的白银抚恤。”

听见这话,戚金神色喜悦,揖身道:“臣替勇卫营众将士,谢皇上抚恤!”

朱由校“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寒声问:“忠贤,兵仗局的事儿,你知道吗?”

无论什么时候,魏忠贤脑袋转的都很快,尤其是陪着皇帝出来的时候,每听见一句话,他就会提前去想各种可能。

这事儿会不会归咎到自己身上?

如果皇爷问起来,自己又要如何作答?

戚金方才说火器问题,魏忠贤就想到皇帝会有这一句,自然也早想好了几句托词,遂躬身说道:

“说起这话,奴婢倒是忽然想起了有个消息要请皇爷做主。”

见朱由校负手哼了一声,魏忠贤才继续说道:

“元日后皇爷提拔神宫监掌印李朝庆提督南海子,前些时日,他与奴婢说,南海子那边儿的净军也许久没有整肃过了。”

“照你这意思,李朝庆整肃南海子净军遇见了什么麻烦?”朱由校转头看了过来。

整顿南海子净军,也是朱由校的授意。

南海子净军有三千多人,“净军”这名字叫的挺好听,说白了不过是一群犯了事儿被逐出宫的太监组成的奇葩军队。

战斗力不说有多少,把那些刺头踹出去总还是应该的。

魏忠贤躬下身子,将视线下移,说道:“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

奴婢想着,食君之禄,就该为君分担。”

“这些净军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发下一些军械,稍加操练,也好保护皇上。”

“王公公与东林党人私教甚笃,一向看奴婢不顺眼,这兵仗局的管事牌子又是他的干儿子,整肃净军的事儿也就”

太监军队,估计不会有什么战斗力,朱由校只是稍加整顿,让他们有点用。

至于发下去的军械,自然都是兵仗局和军器局堆积多年,扔了可惜,发给卫所军又没什么大用的。

拿给净军去用,总好过继续堆在库里烂着。

闻言,朱由校看了魏忠贤一眼。

这货最近把眼睛盯在司礼监掌印王安身上了,总找他的茬。

上次杨涟致仕,崔呈秀弹劾他的名目之一,就是勾结王安。

现在净军整肃不力,这顶帽子也扣到王安的头上去了。

想都不用想,这都是魏忠贤为了把王安弄下去使的绊子,但是王安这个事儿上,朱由校还真就不想让魏忠贤这么如意。

朱由校心里明白,魏忠贤可是条疯狗,这皇宫大内,总得留一个能压他一头的。

除了王安,没别的人选。

话说回来,魏忠贤弹劾的都没什么毛病,这兵仗局的管事牌子确实是大太监王安的干儿子。

至于杨涟勾结王安,人家自己在奏疏里也承认了。

戚金刚才诉苦说,兵仗局扣着净军和勇卫营的军械不发,这事儿又的的确确是他们干的。

魏忠贤打着什么主意,朱由校心里跟明镜似的。

兵仗局是京师八局中唯一的实权官署,掌造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军用器械的保养。

其它如宫中所用的铁锁、针剪及法事所用钟鼓的制造,还有保管火药的火药司,也都是兵仗局的下级官署。

兵仗局以宦官作为提督,便是俗称的管事牌子。

管事牌子是王安的人,于魏忠贤不利,他自然要换成自己的人才安心。

想到这里,朱由校“嗯”了一声,表示已经知道,但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

“除火器外,爱卿编训勇卫营还有什么困难?”

戚金犹豫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回皇上,余的就是战后叙功升赏和抚恤问题。”

“臣以为,步战营为作战主力,斩建虏首级者可获二十两银子。骑兵营要根据战事情形而定。”

“如在骑兵拼杀中取胜,斩建虏首级者可奖三十两银子,若追击溃兵,则全队每人给十两银子。”

“至于火器营、辎重营,标兵营,战后奖励相对较少,在十两银子以内。”

听了这话,朱由校慢慢皱起眉头,这奖赏没说的,是挺符合戚家军的传统——太贵了。

当年戚继光抗倭,在军中定下赏格。

斩获一个倭寇首级,全队奖赏三十两银子,冲在最前面的分二十两,砍首级的兵二两,每个鸟铳手二两,其他的兵分一两,伙头兵五钱。

除正常发饷和战后奖赏外,戚家军全军的火器普及率在备御俺答时已达到八成,维护和定期更换的费用,同样要朝廷承担。

戚家军战斗力如此之高的原因除了先进的训练方式和火器外,就是全国第一的费用开销了。

若非当时有个严嵩狠了命的背锅、捞钱,就凭朝廷那点儿微薄的岁入,倒还真的养不起这样一支强军。

后世时听到此事,朱由校还没多想,毕竟不是自己花钱。

现在穿越成了皇帝,总算是明白了当时嘉靖的难处。

强军真不是好建的,建起来容易,养着难!

朕是真没钱啊,朕是真穷啊!

要是奖金照这么发下去,戚家军打上几仗,再一扩编,朕的内帑就要见底了!

此时戚金建起来的勇卫营,几乎就是新式陆军的雏形,朱由校知道,一旦形成规模,战斗力就会直线上升。

没有一支绝对忠诚且战斗力强悍的军队打底,做什么都是举步维艰。

朱由校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在朝堂上整天和文官们明争暗斗的。

赏格高点没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年薪”不高,只要能把仗打赢,别的什么都好说。

为什么说年薪不高?

因为此时包括勇卫营在内,全国上下大部分卫所兵一年的军饷只有十两上下,只相当于匠户打几个月短工的收入。

这还不算什么,就是堂堂的兵部尚书,每年也只能拿到一百五十二两白银的俸禄。

军饷低,人家替你卖命的积极性自然不高,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提升作战后的升赏力度。

戚金这个力度,朱由校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