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得过去。”齐宏宇长呼一口浊气:“被人抓住把柄,面临十年以上监禁的威胁,又在工作室蒸蒸日上的时候被夺了股权,自身利益遭受极大的损失,两者结合,足够支撑起杀人动机了。”
石羡玉点头说:“是这样。不过夺股权的事儿目前还只是猜测……”
“猜测?”齐宏宇侧目看向他:“你这也未免太过谨慎了吧?八千块钱购得进入高速发展期的工作室的8%的股权,如果不是胁迫,我想不到……”
“也可能是为了避税,合同上刻意缩小了数额,实际出的钱可能远远不止这个数。”石羡玉打断他说道,但接着又摇摇头,继续说:
“当然,考虑到这事儿不公开,股东都不晓得这事,管金童收购股权的手法大概率真的有问题,只是目前为止我们没取得直接证据罢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股权转让发生在去年九月,迄今已将近一年。管金童大概真是以施洋杰画本交易的把柄胁迫他完成这项交易的,换句话说施洋杰已经被威胁了将近一年了。
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施洋杰等到现在才动手?所以我想,画本事情败露且被威胁,被夺了股权,应该是施洋杰产生杀人动机的根本原因,但大概不是他动手的直接原因。”
齐宏宇懂他意思,问道:“你是想说,导火索是什么?”
石羡玉点头:“对。有可能是管金童再一次威胁他了,也有可能是其他方面的原因,但可以肯定管金童近期一定做了对于施洋杰而言十分过分、不堪忍受的事,这才促使施洋杰动手杀人。”
“会不会是受黄天成的蛊惑和影响?”
“不知道,正在查。”石羡玉摇头,并反问道:“而且有个问题,黄天成跟管金童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作为施洋杰下定决心动手的契机?”
齐宏宇思索起来。
“好了,不用想那么多,缺乏线索和情报,想也白想。”石羡玉将齐宏宇从沉思中硬拔了出来。
齐宏宇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便不再做无用功,转问道:“还有别的什么进展么?”
“有,这一晚上收获还蛮多的。”石羡玉说:“记得你翻出来的那几张写着意呆利文,盖了复印章的纸么?”
“内容破译了?”
“大体上翻译过来了,可惜不完美。”石羡玉说:“那几分文件上的专业名词和专有名词太多。这些专业名词或许我们看不懂,但在那位翻译看来也是一脸懵逼。”
齐宏宇:???
“不是,关联词是你这样用的?”
“咳咳咳,可能我没表达清楚意思。”石羡玉挠挠头:“这么说吧,我们看这些意呆利文就像看天书一样。而那位翻译水平有限,他看这些专业名词也和我们看意呆利文差不多。”
“所以关联词是你这样用的?”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石羡玉骂道。
齐宏宇岔开话题:“所以上边到底写的什么?”
“收购协议。”
“啥子?”
“几张纸都分别截选的一段收购协议,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为同一份。”石羡玉解释说:“大概的内容,就是以分红返利的方式进行付款,以此收购乙方公司。”
“啥子?”齐宏宇有些懵。
石羡玉又说:“做个简单的比喻吧。你我是甲乙双方,我打算收购你的公司,我们俩进行谈判,决定用二十亿刀的价格收购你的公司。
但我没钱,我俩就签合同,你先把公司给我,我俩公司合并,我每年拿出纯利润的一成给你当收购款,直到还清本息,而每年产生的利息按照次年公开的本年物价上涨指数计算,数额以软妹币为基础,按实时兑率转换为刀了。”
齐宏宇诧异道:“所以我值二十亿刀?”
“卧槽你关注点在哪里?”石羡玉眼睛睁开了:“关键不该是,这份合约就像空手套白狼吗?”
“对啊,然后呢?”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石羡玉有些无奈了:“一家价值二十亿刀的公司,为什么会同意用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方式把自己给卖了?”
“所以……这桩交易恐怕也有问题?”
“或许吧。”
“但这不是关键吧?”齐宏宇又问:“况且,文件还是用意呆利文写的,估计乙方可能也是意呆利那边的公司,咱们恐怕管不着。”
“是管不着,但问题在于,这份协议的部分复印件为什么会在管金童的手里,而且还加盖了复印章?这会否和他离职,从天府跑到我们山城入职一家小小的工作室有关?还有,协议的其他部分又在哪儿?”
齐宏宇问:“然后呢?有什么发现?”
石羡玉摇头:“没有,还在查。”
齐宏宇微微皱眉,又问:“书里夹钱的行为呢?是无意识的举动,还是确实隐藏了密码?”
石羡玉再次摇头:“也不知道,还在查。
密码学专家并未否定这是套密码的可能,而且他们确实从中看到了几套流传较广的加密方法的影子,但是又都似是而非,有可能只是巧合,也可能是管金童结合了这几套方法的特点,自我延伸改造了一下。”
略一顿,他又说:“不过不用担心,不是专业搞密码出身的人,设置的密码往往都比较简单。只要推演出他的思路来不难破解。甚至就算不确定加密思路,利用现代计算机的算力,也可以尝试暴力破译。”
齐宏宇并没有接触过密码学,有些理解不能:“你刚刚不是说,如果书柜中真的隐藏有密码,那这套密码,可能是管金童结合了几套密码学方法的特点改进得到的么?”
“是改造不是改进。”石羡玉摇头:“没学过的人瞎改密码编译方法,往往都是在拖后腿,反而给人留下破译的空间。”
“总之,可能存在密码,但不确定,更没破译,是么?”
石羡玉嗯了一声:“是这个意思。”
“那先不管。”齐宏宇浑不在意的说道,对于自己完全没涉足过的领域,他一向如此,放心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就好了,向仇教导学习,外行指导内行的事儿绝不干。
他又问:“到现在都没具体讲施洋杰……他还没落网啊?”
“没,不晓得隐藏在哪里。”石羡玉说道:“但他应该还在主城区甚至就在江阳区范围内,出不去。”
“听起来对布控倒是很有信心。”齐宏宇轻轻点头:“能打包票是好事,但他一天不落网,咱们就一天不能松懈。更要小心他狗急跳墙,伤害无辜。”
石羡玉当即拍着胸膛说:“放心吧你就,我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
“那黄天成呢?还是什么都不招?”
“不招。”石羡玉摇头说:“另外,他运气不太好,舌头没能存活,坏死了,今儿凌晨又被推进了手术室,得把续接上的舌头重新截掉。”
说完,他摸出手机看了眼,继续说:“老鼠的来源也锁定了,之前的思路没有错,确实是网购来的,以做口粮的名义,而且他们确实是直接买的成鼠,理由是他们养的蛇较大,幼鼠不够吃。
买成鼠的人相对来说确实少,这为我们锁定这几笔交易提供了巨大帮助。
这些老鼠都是施洋杰买的,但地址填的是案发那栋烂尾楼的附近,应该是黄天成去拿回来的,就养在烂尾楼的第十九层,兄弟伙在那发现了好几个巨大的细网铁笼,里头有老鼠生活过的痕迹。”
“十九楼?”齐宏宇啧啧称奇:“这两人还真不嫌费劲儿。跑上去一趟怕是都得半个多钟吧?”
石羡玉说:“这也恰恰证明,两人都是非常谨慎的家伙,姑且不论他们谨慎的方向到底对不对,光就这个意识就很坚定,不会因贪图方便与省事就牺牲他们所认为的安全。”
“说起来也确实够安全。”齐宏宇说:“十九楼,我们都找了半天,这还是确定案发现场的情况下。”
石羡玉也感慨:“那可不是……那栋烂尾楼太高太大了,我们到现在都没完全勘察过一遍,不晓得里边还隐藏有多少秘密。”
“嘿!”齐宏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既然黄天成基本都待在那栋烂尾楼中,那么,他和游闻许的接触,会不会也在楼里?甚至,会不会就是因为那栋楼的关系,让他和游闻许有了关联?”
略一顿之后,他又问:“查过那栋楼是谁建的了么?为什么会烂尾?”
“在查。”石羡玉说道:“不过那楼有点年头了,相关规划档案早就已经尘封,调取档案的手续相对比较繁琐,还在跑。”
“网上查不到半点相关信息?”
“查得到,但查到的那部分信息目前看并没有什么用。”石羡玉摇头说:“盘下那块地皮的开发商,还有负责承建的施工队,看起来都是皮包公司。”
齐宏宇眉头大皱:“这不就是问题?皮包公司哪来这么雄厚的财力,盘下近千平的地皮,盖一栋占地数百平,高达四十六层的写字楼?
而且,那一片地并不是什么商圈,只是普通的居民区,还是老居民区,算是城中村了,在那种地方盖写字楼,怎么想的?另外这楼都已经封顶了,为什么又忽然烂尾?这些问题你们都没想过?”
“当然想过啊,但千头万绪的,咱们也找不到一个线头去查。”石羡玉说道:“总之这些东西都还需要时间,而我们目前的重点,仍旧是管金童遇害一案本身,可以做适当延伸,但不能顾此失彼。”
“也是这个理……在那栋楼里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石羡玉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暂时没,还是那句话,那栋楼太大了,就靠我们这点人手,没个十天半月的根本查不完。”
齐宏宇表示理解。
等半天,没等到石羡玉继续开口,齐宏宇便又问:“没别的了?”
“没了。一天一夜的功夫,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石羡玉说:“而且可以预见,除非施洋杰落网或者黄天成开口,否则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恐怕都难有大的突破。”
“黄自成呢?”
“他啊,送押去看守所了。”
“他没再交代点什么么?”
“没有。”石羡玉摇头:“他的家人都保护起来了,安全方面应当暂时不需要太过担心。”
齐宏宇问:“怎么保护的?说实话,别说黄自成,我都没什么信心,想腾出人手专门贴身保护太不现实了。”
“所以他们直接住进了支队对面的宾馆里,非必要不外出。”石羡玉说:“缺牙巴那伙人再怎么猖狂,也没胆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动手吧?”
齐宏宇摇头道:“不是长久之计。你也说过,与缺牙巴的斗争恐怕旷日持久,黄自成的老婆孩子很难在小小的宾馆待那么长时间。”
“会再研究方案,并参考过往保护重要证人极其家属的成功经验。”
齐宏宇嗯一声,不再发表评论,这一块他同样并不了解。
在此前,他基本只是作为民法医兼一线民警参与到案件侦破工作当中,很少站在整个大队全局考虑问题。也就是石羡玉来了之后,他才往这方面倾斜了些许目光,但经验无疑还极不丰富,很多时候都没法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所以经常讲两句就不说了。
石羡玉也渐渐看穿了这位号称“全能王”的家伙身上的好几处短板,并不会在他身上寄予太高的期望。
反而常常想吐槽句。
“就这?”
咚咚咚!
二人沉默之时,敲门声忽然响起,齐宏宇立刻说:“请进!”
结果进来的两人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本以为是医生早查房,没想到,竟是苏平和祁渊来探视。
“苏政委、祁队?”石羡玉也有些诧异:“你俩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小兄弟。”苏平说道,并快步走到床边,放了个果篮,并带着歉意说:“抱歉,事先没准备好,只能临时买个果篮,倒显得有些敷衍了。”
“没有的事,您太客气了。”齐宏宇反倒被他整的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的疏忽。”苏平狠狠的瞪了眼身后的小徒弟,骂道:“扑街仔,我让他买点东西来看你,他个痴线跑去买了个花圈,他妈的!”
齐宏宇脸一黑:“花圈?”
无声的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