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勘验

齐宏宇刚送完检材回到解剖室,石羡玉就摸过来了。

“啊,欣欣你也在啊。”石羡玉挠挠头,想了想,还是直说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事儿要和师兄谈。”

凃欣欣挑眉,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无理取闹,点点头,留下句她去外头休息休息,有事就叫她,然后便离开了。

齐宏宇被勾起了好奇心:“啥事情啊,还非得把你未婚妻支开,破天荒头一……第二遭。”

确实,除了当初那桩“活葬”案,涉及到仇教导和卧底身份的时候,石羡玉表现的就像莫得保密意识似的,平时不声不响,但只要问起基本什么事都能说,无外乎很多时候爱卖关子,说一半留一半,故弄玄虚。

老谜语人了,这TM就很恶劣。

石羡玉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师兄,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齐宏宇打起寒颤:“你TM别笑了,我瞧着瘆得慌。”

石羡玉:……

他笑容缓缓消失。

齐宏宇又说:“不猜,你要说就直接说。”

“无趣。”石羡玉吐槽句,只好道:“行吧,谁叫我需要你的帮助呢……是关于九年前这桩案子的,十九具尸骸。”

“噢?”齐宏宇更感兴趣了:“说说看。”

“我从袁队那套了半天的话。”

“套出什么来了?”

“他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石羡玉摊手。

齐宏宇瞬间泄了气:“那你说个蛋。”

“但他猜到了尸骸为什么会被放回到水缸里。”石羡玉声音忽然压低下来:“因为当年的经办人发现案子并未完,可他没有办法,只得结案。

为了尽可能的保留下证据,只好用猪骨代替这些尸骸送去火化,将尸骸偷偷地留了下来。

这么多的骸骨他也没法藏,犹豫再三,发现那座荒山依旧无人问津,且水缸先前在那放置了十多年也无人关注,说明那地方应该很安全,于是就把尸骸放回去了,只等将来条件允许,再重启本案。”

齐宏宇肃然起敬,但又不免疑惑的问道:“这么说,将尸骸放回去还是一心为公咯?”

“不然呢?”石羡玉反问:“案子都已经破了,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开上一个半钟的车,再耗费一整晚时间把尸骸逐一搬上山,分别放进水缸里?”

“也是。”齐宏宇抬手,确定手上没戴手套后,便捏着下巴问:“那……现在条件允许了吗?”

“谁也说不准,但案子已经又一次发了,没办法。”石羡玉摇头。

齐宏宇又想到了些什么:“也不对啊,本案另有隐情,关尸骨什么事?如果证据在尸骨上,那就是铁证,纵使有天大的能量也难翻案,恐怕当年就给办了;如果证据不在尸骨上,留尸骨干什么?”

“铁证?”石羡玉微微皱眉:“怎么说?”

“尸骨能承载的证据并不多,无外乎性别、大致年龄、身高和死因了,死因还得看运气。这些证据不论哪个,都是铁证。”齐宏宇说道,说完后又仔细思索一阵,跟着摇头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线索,没必要一一举证,但反正这些证据都比较直观简单,我着实想不到凭着尸骨能怎么翻案,为了翻案而留尸骨的理由并不成立。”

“照你这么说还真是。”石羡玉嘀咕道:“难道他诓我?还是说他其实也不知道原因?”

“都有可能吧。”齐宏宇说:“论级别他也只是一级警长,论职权充其量只能算分局中干,如果真有什么了不得的隐秘,也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石羡玉也只好说:“成吧,只能慢慢调查了。你觉得……”

齐宏宇抢问:“你有什么头绪?”

“……”被抢问的石羡玉有些无奈,只好扶额说:“没有,你嘞?”

“我也没有。”

“那就想办法找线索吧,走一步是一步呗,船到桥头自然沉。”

“也只能……WTF?”

石羡玉转移话题:“当务之急,还是那俩女性死者。查到什么了吗?”

齐宏宇无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有点头绪了,正在想办法判断相对具体的死亡时间,确定她们的身份,至于死因,看运气吧。”

沉思片刻,石羡玉点头:“也只能这样……有信心吗?”

“没有。”齐宏宇长叹道:“过去太久了,很多蛛丝马迹都被抹去,甚至当初就算有监控拍到了一点有关案情的画面,肯定也已经被覆盖。

总之很大程度得看运气,运气好或许能揪出凶手,要运气不好,本案很可能成为悬案。”

石羡玉听得眉头大皱。

紧跟着,齐宏宇又打起精神,表情严肃:“不过我一向不信运气,交给我吧,我一定竭尽全力,将凶手揪出来!”

“好!”石羡玉眉心展开:“有师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年旧案暂且不急,有精力的前提下持续跟进即可,重点先放在新的命案上边。”

“我晓得轻重缓急。”齐宏宇点头。

石羡玉又忽然问:“咱们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啊?”齐宏宇一愣:“不是送了盒饭么?”

“嘿那我怎么这么饿……师兄你饿了不?”石羡玉问着,抬手就想勾到齐宏宇肩上,并说:“一块吃点东西去?”

“不饿,滚,莫挨老子!”

讪讪的收回胳膊,石羡玉说:“那我先走了?”

“速滚,把小凃叫进来。”

“哦。”

石羡玉“灰溜溜”的走了,不一会儿,凃欣欣推门而入,问道:“你们聊完了?”

“刚结束。”齐宏宇点点头,随后忍不住宽慰道:“小凃,你别太往心里去,实在是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石队他也是在保护你。”

“师兄不用替他说话。”凃欣欣笑道:“再说了,我也是警察,晓得事理的,不会怪他。”

齐宏宇这才放心,说道:“但该跪的键盘还得跪,我建议你买个双飞燕,便宜,皮实,以后他跪键盘的日子还长着呢。”

凃欣欣噗嗤一笑,笑完后,她像是不想在自己的事情上多掰扯,立刻转移话题问:“相关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齐宏宇也不再瞎聊,说:“重金属检验这块很快的,毒物分析的话就不好说了。总之一小时后各项结果可能就会陆续出来,到时候再看吧。”

“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多着呢,”齐宏宇说:“帮我把水缸里发现的死者的衣物拿出来。”

凃欣欣回应一声,立刻到边上翻找起来。

跟着她脑海中忽然电光一闪:“对了……受害人衣物被放在另一个水缸当中,而不是套在尸骸之上,而且并未沾染血迹,未见破损……这意味着她们遇害时可能未着衣物,是否意味着她们死前曾被玷污?”

“你反应有点迟钝。”齐宏宇吐槽一句,接着又摇头:“但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比如,要受害人是被冻死的,有一定概率在濒死时反而出现燥热的幻觉,主动脱去衣服。

也可能,死者因钝器击打乃至徒手击打导致腹内脏器破裂引发死亡,体表并未出血,凶手在死后才将她们衣服脱下,此时的行为,动机同样多种多样,可能是为了方便找什么东西,也可能是为了侮辱尸体。”

讲完后,他又接着补充道:“当然你说的也有可能,这些可能目前都不太好印证。”

凃欣欣拿着衣服回来,交给齐宏宇。这途中她也思考了许久,然后才问:“玷污后杀人,与杀人后玷污,动机上差别很大吧?”

“当然,”齐宏宇说:“你上学那阵教授肯定跟你说过的吧?犯罪行为是个相当复杂的过程,说瞬息万变也不为过,因此犯罪人的动机往往会随着犯罪的过程发生一定的改变。

比如原本只是想盗窃,被发现后就升级为了抢劫,而为了抢劫又施加伤害行为,最后导致被害人受伤乃至死亡,这一过程中凶手的动机肯定也会随之变更。”

凃欣欣明白了:“也就是说,奸污死者后杀人,凶手原本的犯罪动机可能只是发泄欲望,但怕事情败露而在事后杀人;若是杀人后奸污死者,则其动机本就是行凶,作案后可能抱着顺便、别浪费之类的想法动手。”

齐宏宇听了,不由得侧目看向凃欣欣。

凃欣欣看上去温温婉婉的,是个甜美系女生,不想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别浪费?

对凶手的动机而言或许倒蛮贴切的了——如果死者遇害后尸体真被侮辱了的话。

凃欣欣被他看得脸一红,忍不住低下头,怯生生的问:“我说错了吗?”

“不算错。”齐宏宇摇头,继续盯着手中的衣服看。

凃欣欣又被勾起了求知欲:“师兄你在看什么?”

齐宏宇却没直接回答,只问:“你觉得从死者衣服中能或许什么线索?”

“这……”凃欣欣没想到他会反问,但很快也明白,齐宏宇这样的考校才是她真正需要的,如果直接解答,让她当了次伸手党,那么对这方面的知识印象肯定不深。

感受到齐宏宇的良苦用心,她有些感动,然后细细思考起来。

但齐宏宇只是嫌她在边上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有点烦,给她点事情干……

肉眼观察了许久,他又走到显微镜边,在镜下仔细观察起来,又抽了点纤维点着……

等他试验了良久,凃欣欣才重新走过来,轻声说:“师兄,我仔细想了,不确定对不对,你听听?”

齐宏宇回过头,看了她良久。

等凃欣欣误以为他可能对自己有些失望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随手抛了个问题给她,点头说:“讲讲看。”

她这才松口气,并回答道:“先前是我想的狭隘了,衣服本身能体现的线索其实不少。

比如通过分析衣服材质、质量、款式、品牌,可以大致推测价格,甚至还能通过诸如领口、袖子等处的磨损程度判断这衣服被穿了多少次,进而作为参考判断死者的经济实力;

再比如衣服本身的设计语言和风格,可以逆推死者的穿衣风格,进而参考判断她们的个性。”

“就这些?”齐宏宇皱眉,这回倒是真的有些失望了。

“就这些……”凃欣欣低下头。

“经验还是有些不足啊。”齐宏宇长叹道:“一套衣服是无袖露脐短衣及百褶短裙;另一套则是偏厚的艳色长袖、包臀裙及同样偏厚的肉色裤袜,还有一件皮衣。”

凃欣欣张大嘴,恍然大悟:“我懂了!推测死者遇害时的气温!”

“对。”齐宏宇点头:“夏装与春秋装同时出现,说明要么其中一名女生过于爱美,甚至为此不惧寒冷;要么就是她们遇害时正处于换季时节,温差较大,人们穿衣风格迥异;再要么,她们并非同时、同案遇害。

作为法医,面对线索和证物,一定不能只看到表面,要透过它们延伸出去并得到许多有价值的信息,这是你亟需掌握的本领。”

凃欣欣表示受教了。

接着齐宏宇又说:“不过你刚刚讲的也挺有道理,也确实是我现在需要确定的重点……可以肯定这两套衣服都不便宜,而且这衣服都没被穿过太多次,死者经济条件应该还不赖,再不然就是习惯超前消费……”

说到这,他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忽然落到凃欣欣身上。

“怎么了?”凃欣欣问道。

齐宏宇反问:“听石队说……你很了解各类化妆品,也懂化妆?”

凃欣欣点点头。

“那你对衣服了解吗?主要是价格这块。”齐宏宇说:“我其实不太懂,只能根据材质和质量判断这两套衣服应该不便宜……你看看能不能大概确定它们的价位?”

“呃,可以。”凃欣欣点头,但并没有仔细看衣服,直接说:“师兄判断倒没错,这两套服装都是&039;s家的,确实不便宜,短的那套估计得一千多两千吧,另一人的更贵,可能要三千。

你需要具体价格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搜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