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十八位嘉宾一同登上大巴车,出发前往武城雪顶公园。
小溪村距离武城只有半小时车程,这么短的时间少有嘉宾补眠,车里一路上都很热闹。
童然自然更不敢睡,只怕自己再漏点什么梦话,惨遭公开处刑。
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车载音响里播放着荀觅新出的单曲。
童然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武城自打成为冬奥会赛区之一,这几年进行了大面积的翻修,沿途都装点着不少冰雪主题的小景观,街道和建筑设计都很有特色,就连沿街的路灯都科技感十足。
隔着内城河,他遥遥望见了矗立在远山上的雪顶公园。
雪顶公园占地很广,分为冰区和雪区两大园区,此时还未向大众开放。
但再有一年半,这里将成为世界媒体的焦点,也是无数荣誉诞生的地方。
又十分钟后,大巴车停下了。
童然跟着一行人下车,却被山里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冷吗?”陆思闲问。
山上温度不高,只有10°,但童然穿了件厚实的卫衣,其实并不太冷。
他摇了摇头,打量着公园门口巨大的冬奥会Logo,问陆思闲:“你来过这儿吗?”
陆思闲微微颔首:“场馆建成后就对我们开放了训练。”
“春节前我们几支队伍都在这边集训,”有人插话道,“整整两个多月,天啊,可憋死我了。”
童然笑问:“很无聊吗?”
那人抱怨道:“可不?其它训练基地附近总有点儿人烟,这里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像关禁闭一样。”
几人说话间,公园安排的接待人员已经迎了上来,带着他们入园参观。
据对方介绍说,为了今天的拍摄,雪区用上了160台固定造雪炮,不计成本开足马力地造雪,才能在夏季铺设出足够厚度的雪道。
理所当然,雪区里的温度也就很低了。
童然换雪服时听导演说要先拍摄运动员们的单项展示,不过一个轮着一个地拍太耗时,便将摄像组分为AB两组,A组去冰区,B组负责雪区。
“那我们要做什么?”有嘉宾提问。
导演:“你们可以四处逛逛,也可以去当观众。”
“我当观众,世界冠军的独家表演可不谁都有机会欣赏的。”
“是哦,蔚然在国内的比赛一票难求!”
……
嘉宾们兴致勃勃,只是大都选择了冰区,因为冰区除了姚蔚然外另两位冠军也颇有名气,可想而知节目剪辑会偏重于哪一边。
童然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雪区,他这边只有赵鸿星和李意,前者是照顾几位雪上项目运动员的情绪,后者只想跟童然一起玩。
尽管被“区别对待”,三位运动员的心态都很平和,配合度也相当高。
而作为单板项目的唯一代表,陆思闲是最后一位出场的。他依旧戴着自己的红色雪镜,从高处滑行而下,轻松自如地过掉几个障碍区,接着加速冲上了有如鲸鱼脊背的跳台,飞腾于群山云海间——
耳畔是叫嚣的冷风。
眼中是颠倒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原本兴致平平的李意瞬间被惊艳,她此前从未听说过坡面障碍技巧这个项目,此刻只觉得心潮澎湃,“天啊天啊,这是转了几圈呀?”
童然心不在焉地摇头,视线专注追随着雪道上的人,倒是旁边一个叫于凯的运动员介绍说:“Triplerk1260,水平三周半,垂直三周。”
李意半懂不懂,“那应该很厉害?”
“当然厉害,”于凯笑了笑,“这项目如果能做出Triplerk1440就有问鼎世界冠军的希望,思闲以前也可以,所以拿了世锦赛金牌。”
李意:“以前?现在不行吗?”
“呃,也行。”只是失败的几率很高,不再像全胜时期那样有把握。
李意不知道陆思闲曾受过伤,童然倒是听出了于凯话里隐藏的意思,心情沉了沉。
对于陆思闲这样骄傲的人而言,一心追求的就是超越极限,现在却连曾经的极限都难以触及……
他望着从最后到一道斜坡滑下来的人,忽然想起了从杨信年手机上看到的一幕——十八岁的陆思闲曾向着天空飞吻,二十一岁的陆思闲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好像一夜之间褪去了光环。
童然第一次在看陆思闲滑雪时移开了眼睛。
他想,陆思闲一定很讨厌被人同情。
单项展示拍摄结束,所有嘉宾在雪区集合。
导演发布了接下来的任务,要求嘉宾们进行分组接力,输掉比赛的一组下午要去帮村民搬砖建房。
场地是园区提前搭建好的,雪道和冰道连接在一起共三条赛道,十八位嘉宾自然也要分成三组。
此时三位常驻嘉宾正在抽签,以此决定选队员的顺序。
曾希运气很好抽到了首选资格,既然是接力比赛当然就要选运动员,于是他第一个选了速度滑冰的冠军。
接下来轮到李意,出乎众人意料,她选择了童然。
“魔术师就是奇迹师,选了弟弟,我们这组肯定能赢!”李意信心满满。
童然倒是哭笑不得,“我不是魔法师,不会飞。”
“要有信念感!”李意挤了挤眼,半挡住嘴问,“我们接下来选谁呀?”
童然想也不想就说了陆思闲的名字。
李意:“嗨呀,我们可真有默契!”
两人此时已将陆思闲当做了囊中物,毕竟对方也不是竞速项目的,按常理多半会被留到最后。
果然,赵鸿星也没有选陆思闲。
但与他们推测的不同,赵鸿星其实是想选的——之前看了几名运动员的单项展示,陆思闲留给他的印象最深。
只是在与陆思闲的眼神对上后,他从中读出了“别选我,没结果”的信息,想想陆思闲和童然关系好,估计打算一块儿组队,他又何必棒打鸳鸯?
可惜并非人人都如此“高情商”。
“我选陆思闲。”
第二轮,曾希直接点了陆思闲的名字,原因很简单,接力分为冰雪两个赛段,雪上项目他完全不了解,直觉陆思闲最强罢了。
李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跳脚道:“曾老师,你别和我抢啊!”
“不好意思,”曾希没几分真心地表示歉意,“说晚了,已经选了。”
李意气死,童然也很失望,忽听陆思闲问:“我有选择权吗?”
李意和童然眼巴巴地望着导演。
导演:“你没有。”
童然:“……”
李意:“……”
曾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陆思闲是想去李意的队伍,他也不在意,反正人都来了,还能故意害他输掉比赛去搬砖不成?
他扯了扯嘴角,心中无比自信。
等组完队,三组队员各自商量着出场顺序,曾希冥思苦想半天,又暗中打听了竞争对手们是如何排兵布阵的,试图效仿田忌赛马。
他不想搬砖,他必须赢!
“嘭——”
发令枪响,比赛由雪段开始。
由于另外两支队伍的首发选手都是专业运动员,曾希便另辟蹊径地选择了一位普通嘉宾,他不在乎开场落后,只追求末段逆袭。
耳畔充斥着杂乱的加油声,他眼睁睁看着红队和蓝队相继交接完第一棒,但在第二棒的过程中两边队员都摔倒了,领先优势也随之缩小。
尽管己方的第二位队员才刚刚接棒,但曾希半点不急,因为他安排的第三棒就是陆思闲,以对方的实力,拿下雪段第一毫无疑问!
后续剧情走向也完全如他预料,陆思闲尽管是最后一个接棒的,但接棒后就如一阵疾风驰骋雪道,利用一个弯道连超两队。
曾希矜持微笑——这波稳了。
眼看着陆思闲离自己越来越近,曾希已经做好了接棒的准备,他伸长了胳膊,身体前倾,却感觉一阵冷风掠过,掠过……
陆思闲,居然直接无视了他!
曾希:????
此时童然也是满头问号,作为红队第二位出场的队员,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且还倒霉地摔了一跤,现在陆思闲把棒递给他是啥意思?
两人无声对视,四周的喧哗声也渐渐消止。
忽然,陆思闲表情微变。
他刚才超车时拐去了中间赛道,也恰好就是童然所在的赛道,见童然站在出发点猛朝他挥手,高喊着加油,一时走神就把接力棒递了过去。
他忙要抽回手,童然却比他更快一步抢走了接力棒,然后往远处一扔。
陆思闲:“……”
曾希:“……”
“他犯规!”
曾希气得脸都红了,交棒失误也就算了,他后面还有机会追回来,把棒扔了他上哪儿找补去?!
“哪儿犯规了没犯规啊,”李意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跳出来道,“是你们队员自己把接力棒给弟弟的,弟弟手滑没拿住,怎么手滑也算犯规啊?”
导演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说:“不算犯规,小曾快去把棒捡回来吧。”
我捡……
我捡个毛线啊!!
童然这是投手转世吗扔那么远,捡回来比赛都结束了!
曾希愤愤地看向陆思闲,后者脸色也很臭,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跟鬼上身了似的。
其余两队的成员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一贯注意形象的姚蔚然直接蹲地上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错,魔术师果然能带来奇迹。”
李意得意洋洋,“我说吧,有弟弟在我们准能赢。”
但她最后也没赢,赢的是赵鸿星一队。
不过没关系,至少不用搬砖,只用上山挖笋罢了。
接力结束后,今天的园区之行也到了尾声,众人再次坐上大巴,下山解决午餐。
节目组安排了武城一家新开的酒店,包厢里一共坐了两桌。
考虑到运动员们忌口很多,这家店准备的调料和食材都经过严格挑选,于凯等人都很高兴,只有陆思闲依旧散发着低气压。
童然坐在他旁边,感受到冷气阵阵,忍着笑问:“你还生气吗?我也是为了节目效果。”
陆思闲冷漠如冰,“我气什么,游戏而已。”
他不至于因为一个游戏和童然生气,只是觉得很丢脸,一时抹不开面子。
毕竟,他可是整条街最酷的仔,刚刚的表现却犹如傻逼。
“是吗?”童然不太信,别看这段时间陆思闲和你照顾他,像个称职的好哥哥,但他没忘了对方脾气不好的事实,而且有一种幼稚的胜负欲,就像打篮球一定要赢,偶尔组队打游戏还要跟他比输出率,“那你笑一个。”
陆思闲:“……”
他还真笑了,被气笑的。
童然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社死是人生必修课,习惯就好。”
陆思闲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转了转桌盘,从果盘里拿了片西瓜递给童然,“吃吗?熟了。”
童然:“………………”
行吧,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童然默默接过,道了声谢。
对面的于凯围观了两人的互动,调侃道:“半年多不见,思闲都会照顾人了。”
姚蔚然:“他不一直挺会照顾人吗?”
于凯一怔,“有吗?”
姚蔚然说起以前在国外集训的事,他和陆思闲趁休假时大清早跟着当地渔民去凿冰捕鱼,结果回去就感冒了,什么都吃不下只想喝粥,可当地连家中餐馆都没有,还是陆思闲每天熬了粥带给他。
大清早捕鱼?
熬粥?
童然只觉得手里的瓜都不甜了,就听陆思闲道:“粥是明哥熬的,我只负责送。”
姚蔚然愣了愣,陆思闲口中的明哥是以前单板滑雪的老大哥,去年因伤退役了,“是他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陆思闲:“他不让说。”
姚蔚然皱眉,“为什么?”
陆思闲:“我不知道,你问他。”
于凯:“明哥现在在干吗呢?”
陆思闲:“A大读研。”
几人的话题转到了那个叫“明哥”的人身上,接着又说起了各自队里其他一些退役的队员,以及平日里训练的事。
他们说的人童然一个都不认识,说的事童然也不了解,童然默默听了会儿,推开椅子说:“我去趟卫生间。”
门关上,隔绝了室内的谈话声。
童然兀自站了几秒钟,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上完厕所洗完手,童然刚出来就看见了曾希和荀觅,两人从旁边的吸烟区过来,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曾希一见童然就想到了比赛的事,没什么好脸。
这会儿又没镜头在,童然也懒得理他,只问荀觅:“我记得你不抽烟啊?”
荀觅耸耸肩:“压力太大。”
三人一块儿往回走,荀觅小声跟童然诉苦,说成团后工作量远超他想象,每天平均睡眠不到四小时。
走到包厢门口,曾希率先推门,人就顿住了。
童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同样愣了愣,只见室内坐着一群陌生人,最前方搭建着一个小舞台,舞台上站着的男人还很眼熟,不正是昨日里见过的王小宝他爹吗?
对方此时身着道袍,手中捏着一张黄符。
背后墙上则挂着几条大红横幅,分别写着——
【人体科学培训讲座】
【特异功能研讨大会】
【《熟鸡蛋反生孵化雏鸡》试验报告宣讲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