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东西,没有任何人会记得。
当石见城陷入烈火,在烈火陷于毁灭的时候。
在百里之外的广岛,此时这里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这已经沦陷胡虏之手超过十年了,这里的百姓无不是剃着金钱鼠尾辫,一个个都留着老鼠尾巴。
不过几天前,有一只军队赶到了这里,足足有两三万人的军队,他们无一例外的说着流利的“唐语”,而且都非常年青,大都只有十三四岁。
这是从石见过来的旗兵。
按照官府的说法,这些旗兵是来增加孔王爷的。
可是,现在,这些人都赶到了码头,整个码头上乱七八糟的,所有的海船都被官府征用了。
要上船了!
和其它人一样,就在富林阿扛着火枪,准备在王爷的指挥下与明军大干一场的时候。
一纸命令,把他们都轰到了码头上。
所有人都上船!
船是各式各样的,既有西洋式也的明式的。
富林阿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停在广岛的码头。离岸边还有一些距离。那是一艘典型的鸟船,多年前,这种海船在海上很常见的船。
但是现在,这种船却不怎么常见了,并不因为这种船不好,而是因为大明有更好的船,就商船来说,大明的纵帆船,需要的人力更少、装货更多,航速也不比鸟船慢,而且船体也更为坚固,当然深受海商们的欢迎,至于这样的鸟船,很快就被淘汰了,但是在大清国这边,仍然还有不少鸟船。比过去常见的福船要大一些,而且也坚固得多。
远远的看去,它和其它船一样,泊停在港湾里,尽管大家都在上着船,可是富林阿的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相信并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岸边排队的很多人,看着海湾里的船时,表情都显得有些复杂。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但是谁都说不出清楚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郎,你要小心啊。一定要活下来啊!”
富林阿想到额娘的叮嘱,一郎是他的小名,他的额娘,是阿玛到了日本后抢来的女人,一个苦命的女人。
在出征前,额娘曾叮嘱过他,让他小心一些。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会以什么样的结果结束。
但是富林阿倒也不怕死,甚至他不知道,为什么阿玛那么害怕明国人。他们有三头六臂吗?
跟在人群里往船上去着,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敏感了,他总会觉得哪里不对。这种直觉很强烈。
“林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开始富林阿以为,是因为上船,按道理应该不需要上船啊。
“是啊,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
林庆也说不清楚是那里不对劲。
“快上船,不要磨几!”
在大人们的督促下,他们登上了船。
尽管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这种挥之不去的异样,让富林阿和林床,以及船上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不同寻常。
可,会是什么事呢?
乾圣十五年,六月十三。
乌云笼罩着广岛,眼看着一场夏雨就在笼罩这片大海,在阴郁的天空之下,一艘艘船只安静的浮在海上,足足有两三百艘船,每一条船上都挤满了人,看似庞大的船队之中散发着一种浓浓的不详气息。
置身于其中,富林阿感觉到非常的不安,然而,他却很清楚他压根就没有丝毫选择。
因为在船上,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这一天下午,在大雨将要下来的时候,船队扬帆启航行了。
乘风而去的船队当天晚上,就驶过了九州岛与四国岛之间的丰后水道,进入了太平洋,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就再也没有了陆地的踪影。
“我们要到那里去?”
显然,这肯定不是对增援恭顺王的,这已经驶向了深海,船队要到什么地方去?
难不成,我们要去打大明?
皇上老爷子没疯吧!
众说纷纭中,消息很快就传来了,他们不是去增援恭顺王,而是要远赴万里之外的“新大陆”。
新大陆!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
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皇上老爷子真的疯了!
居然就这么舍弃家业逃往新大陆?
在新大陆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太平洋对岸的那个什么亚美利加?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大清国上下也在研究着新学啊,对世界也是有那么一些了解的,甚至于,他们每年都会派船队到菲律宾和西班牙人做生意,总之一句话,现的大清国那也是放眼看世界了啊!
可是放眼看世界,不等于说要他么的去那个什么“新大陆”啊。
“新大陆”……去了“新大陆”,他们的阿玛、额娘怎么办?
“皇上肯定疯了!”
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是在浮现这个念头的同时,他们很快也就沉默了下来。
因为,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选择——在他们抵达船上之后,就已经知道了京城已经沦陷,阿玛和额娘他们已经葬身于火海之中。
现在他们如果想活下来,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逃亡海外,逃亡海外的未知之地。而眼下是他们前往未知之地的唯一的机会。
皇上疯了吗?
没有任何人可以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很快这些人就站在船舷边冲子日本的方向放声大哭起来。或许对于这些年少的少年们来说,这是他们能够宣泄心情的唯一方式了。
哭喊声,叫喊声在船上响成了一片。而在一艘大船的船舱内,一个穿着华服的贵人,听着舱外的喊声,在沉默片刻之后又说到。
“哎呀,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但是……”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苦笑道。
“至少朕还是把他们救了下来,给大清国保留了一丝血脉。”
要是有坚守在石见城的那个大人物来到这边,一定会认出这个贵人的身份。这个贵人可不就是他们的皇上?
他怎么到了这儿?难道他不应该在京城和京城共存亡吗?
和京城共存亡?
那些人显然想多了,对于豪格来说,他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任务,更重要的使命。这怎么可能会与京城共存亡?
“哎,也不知道现在京城的局势怎么样了?鳌拜他们可真不容易呀。等到了地方,咱们一定要给他们树碑立传。要是没有他们留下来殿后,可也就没有咱们大清国的将来啊。”
无论鳌拜他们是不是自愿留下来的,但是对于豪格来说,并不妨碍他去告诉别人,而为他们是主动留下来为大清国的将来做出牺牲的,这觉悟妥妥的大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