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答案,比陆卿凌想象中的还要冷漠无情。
她至少以为他会解释一番,可他根本就没有解释,只是那么淡然的说着张氏的死亡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
“我以为殿下对人永远都是面冷心热,可直至今日才知道,殿下不仅面冷,连心也是冷的。”
她很失望,心口像是被人豁开了一条口子似得疼。
她以为张氏这辈子可以安享晚年,以为自己可以亲自照顾她一直到老去。
陆宛然说的很对,她就是个自以为是爱说大话的混账东西罢了。
“殿下既然已经早就预知到了她的死亡,如今又来这里作何?”
忽然间陆卿凌才觉得自己和楚行烈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这个世界的王爷,向来习惯了生杀予夺。
也习惯了去掌控别人的人生,他的脑子里从小被灌输的便是这种观念。
而她呢,不过是异世的一缕幽魂,天生自由。
自以为身上背了人命,便可以做到真正的冷血无情,战无不胜。
可现在她才明白,即便外表伪装的再怎么强大,内心也会脆弱的不堪一击,这就是现实。
长公主想逃,可她逃不出去的。
福懿阁里,婢子推开了窗户,让阳光可以照射进来。
老太太抬头看着,今日的太阳格外的好。
她听着婢子们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当听到陆卿凌的名字时,老太太便激动的站起来往门外走。
“老太太,您还是在屋子里呆着吧。”
“就算是大小姐回来了,可如今这里是侯府,不是将军府。”
现在小侯爷只听长公主的,长公主说什么,陆明瑞就做什么。
像个傀儡般,听话极了。
“是啊,这是侯府,不是将军府……”老太太颤巍巍又坐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的。
可她那双暗淡已久的苍老眸子里,此刻却出现了光。
她知道,陆卿凌回来了,长公主就不可能一直这般肆无忌惮下去。
长公主写了信,找了名瘦弱的丫头从侯府的狗洞里钻了出去,那个墙角没有门,墙也被封了起来,故而没人看守。
信很快便传了出去,她坐在房间里紧张的等着。
心中在不断的祈祷。
院子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她的神经忽然就紧绷了起来,丫鬟出去没那么快回来,如今能来到这院子里的,便只有陆卿凌了。
她吞了口唾沫,手中藏了把刀子在宽大的袖口中。
门被推开,暗淡的屋子忽然疯狂的涌进了无数的光亮。
可站在门口的不是陆卿凌,而是楚行烈,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长公主的眸子里时,瞳孔忽然一阵剧烈的收缩。
“是你?!”
取下了面具的那张脸,实在是太过于惊艳熟悉了。
那记忆中完美的没有丝毫瑕疵的女人,一生受尽了父皇的宠爱,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比她还要幸福了。
父皇将所有的恩宠与荣光都给了她,她完美到令所有的女人妒忌羡慕。
尽管最后她下场凄惨,尽管她最后被人轮流羞辱致死,可她是东陵曾经最美的皇妃。
无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就连父皇在世时,也不忍心让她与之一起殉葬。
父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的,便是在他死后,他心中挂念的那个人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死后,他最爱的女人,会被自己的儿子羞辱致死。
那一幕,是她亲眼见到的。
更是她亲自怂恿的。
就连楚行烈以前脸上那道狰狞可怕的伤疤,都是她怂恿皇帝去划的。
皇帝是她一手带大的,从小到大,皇帝最听她的话了。
可现在呢,皇帝丢下皇宫,丢下他的江山跑了!
他也把他的一众子女都丢在了这危机重重的上京城,任由陆卿凌和楚行烈宰割。
这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好皇帝啊。
“呵呵,异族不愧是异族,绕是你也继承了她那独一无二的美貌。”
长公主忽然笑了起来,他那张脸和她的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楚行烈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侧过了身子,露出身后那抱着平安的陆卿凌。
她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连笑声也停了。
楚韵之像是认命了般,然而又有几分不甘心。
咬牙切齿的说:“楚行烈,你要让她杀了我?”
“她算个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资格杀我!”
“要杀,也该轮到你,而不是那个贱人!”
话音刚落,脖子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量,让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她会是东陵的皇后。”
楚韵之浑身一颤,他果然要夺位!
甚至还要立那个女人的女儿为皇后,凭什么!
她的女儿才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楚韵之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了起来,陆卿凌勾了勾手指,她便如同陆卿凌手中的傀儡,僵硬机械的迈开了脚步跟在她身后。
一直走到了篱落阁,那白绸在阳光下却也显得渗人阴冷。
不!
她不要到这里来!
“跪下。”
楚韵之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在面对那漆黑的棺木时,她的眸子里是深深的恐惧。
“我要你在灵前忏悔,但不会让你的血脏了这个院子。”
篱落阁这个院子,是宛然和姨娘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她不会让楚韵之的就这么洒在了这里。
等到陆宛然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她陡然睁开双眼,忽然察觉到自己身边多了一抹异样。
是平安。
陆卿凌将平安放在了她的身边,她醒来的第一时间便看见了平安,忽然响起了什么,她抱着平安起来。
夜里的风一直吹。
姨娘的灵堂前挂了很多白绸,她恍惚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她抱着平安去追,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长公主跪在灵堂前的样子。
夜里没有婢子,棺材前的火一直烧着。
楚韵之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都在颤抖,又在呜呜的哭泣着。
这哭声在这阴风里回荡着,格外渗人可怕。
“平安,你看,害死咱们母亲的那个人就跪在母亲的灵前。”
“你要记得她,是她害的你自小没了母亲,是她害的母亲死不瞑目。”
母亲到死都想看一眼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