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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医生,这就是磺胺?”
等到香江来的那位周先生离开后,许主任忍不住上前,目光紧紧盯着叶一柏手里的箱子。
叶一柏将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锁扣,随后一支支深褐色的玻璃包装的磺胺粉出现在众人面前,许元和等人放缓了呼吸,他们很难想象这玻璃瓶内不起眼的粉末居然能改变人类的生命健康史。
叶医生仔仔细细地看着药物说明里的成分,许多才将盒子再次关上,“没有问题,可以用。”
叶一柏的话落,整个办公室的白大褂都激动起来,他们纷纷上前,将放置磺胺的箱子围起来,一个个就像眼巴巴望着糖果罐子的小孩。
“磺胺用药,在鼠疫感染初期大量用药的效果是最好的,只是我们现在药物有限,不能用得这么奢侈,轻中度区已经熬过半月症状一直没有加重的问题不大,不需要用磺胺,其他人按照轻重缓急整理出一个名单出来,药物只有这么多,第二批药要年后才送到,所以请大家慎重斟酌。”叶一柏道。
一众白大褂们满脸严肃,他们非常明白这个名单意味着什么,他们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人脸,虽说不过几日,但因为疫区进出不便,他们和这些病人的相处时间就大大增加了。所以后世会有医生避免和病人过多接触,因为一旦有了感情,许多事情做起来就会痛苦许多。
急促的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护士小张快步上前将电话接起来。
“喂,您好,东县临时隔离中心。”
这电话线是昨天连夜接上的,为了这根电话线,工人们可费了不少心思。
电话机那头传来唐传芳爽朗的声音,“小张啊,是我,唐传芳,叶医生在吗?”
小张因为唐传芳还记得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在的在的,唐院长,您等等。叶医生!”她大声喊道。
叶一柏早就听到了,他快步走到电话机旁,“喂,唐院长?”
电话机那头的唐传芳笑道:“叶医生啊,我下午来你们隔离医院,我还给你带了几个朋友,你见到一定会高兴的。”
“朋友?”
唐传芳似乎有心卖关子,也没有多说,只道:“你肯定想不到。”随即也不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叶一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和唐传芳猜谜语的时间,有了磺胺,有些病症就可以解决了。
90年后,医疗制度规范的情况下,很难想象这种没有经过一道道试验,没有精确数据的药物就这么用到病人的身上,但是1933年,出于对叶一柏的信任,不管是其他医生,还是被选中的病人,都非常积极配合。
“叶医生,没事的,得了这个病,我们自己也知道的,谢谢您为我们这些人这么操心了。”
“是啊,医生们,谢谢你们为我们这么操心了。”其他病人也附和道。
人都有感情,白大褂这几日的一言一行他们都看在眼里,谁对他们好他们知道,所以当这位叶医生严肃郑重地和说,能不能在他身上尝试新药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了,性命相托,病人和医生之间最大的信任。
“应该的,治病救人,我们的本分。”叶一柏将黑皮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一支褐色玻璃包装的磺胺。
“啵”的一声,玻璃瓶身被掰断。
“注射器。”叶一柏轻声道。
护士小张应了一声,随即迅速从抽屉里拿出注射器递给叶一柏,叶一柏打开注射器盖子,走到病人床头,针头通过橡皮管吸出一部分生理盐水,将之注射到盛有白色粉末的褐色玻璃瓶中,修长的手指夹着瓶身轻轻晃了两下,随即重新将注射液从玻璃瓶里抽出来,注射到病人正在输的药水中。
重复三次,直到玻璃瓶身变得剔透,叶一柏才将玻璃瓶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个过程不到三分钟,但在一众白大褂眼中,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们盯着那缓缓流入病人体内的药液,只觉得心脏仿佛被高高提起了,他们很明白,如果这个药确实像叶一柏所说可以抗感染的话,那么它将改变世界。
人类的生命健康史将在这里拐个弯,然后走上真正的通途大道,而他们则将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二十四小时,只需要二十四小时就可以知道结果!
“好了,六小时一次,注意观察体征,要详细记录。中度症状和重症那边也分别做个对比试验,掌握好最佳用量,重症那边应该要4小时注射一次。”叶一柏站直身体,转过头来对众人叮嘱道。
香江工厂产的磺胺嘧啶含量与后世他接触过的同类药物不同,说明书上的含量精确度也有待考证,叶一柏只能一点点尝试出最佳和最省的用量。
“好的,叶医生。”刘一同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在一众白大褂的注射下,郑重地应了下来。
接下来,中度症状和重症区的病人也找出一个有代表性的注射了磺胺,叶一柏说要二十四小时,但其实一般几个小时后,药物的作用就会明显得发挥出来,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人体内没有任何耐药性,磺胺的反应比叶一柏预料的还要好得多。
几乎到下午,白大褂们就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和喜悦之情了。
希望、激动、震撼,就连重症区里的白大褂们都一扫前几日压抑的状态,一种名为希望的光在他们心底迸发出来。
“坚持住,坚持住,有新药了,还有新的治疗方式了,再坚持坚持,你们有救的。”一下午,他们不知道和多少个病人重复了这句话。
临近傍晚的时候,唐传芳一行人来到了隔离医院。
当叶一柏看到唐传芳身后的三个人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医生,庄斌,薛城?”因为戴着口罩,他不敢确认三人的身份。
马医生三人笑得高兴,特别是庄斌和薛城,对于叶一柏还记得自己感到十分荣幸,“叶医生,您还记得我俩啊,我还以为您可能不记得了呢。”薛城笑着说道。
叶一柏看着健康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眼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他的脑海里闪过吴洪浪的脸,他或许这辈子都忘不了了的。
“记得。”叶一柏道,“马医生,还有两位,你们怎么会在这?”
马医生微微站直了身子,“叶医生,华国里大概少有比我更适合这里的医生了,我是医生,我体内有抗体,我应该来的。”
他沉默片刻,继续道:“当初虽说是您做的决定,但是用药的却是我,这么珍贵的命,总要活得更有意义才行。”
薛城和庄斌对视一眼,也开口道:“我们粗人,说不来很有道理的话,但是我们在报纸上看到您要治愈病人的血,我们想着,虽说我们的时间比较久了,但多少还有点啥体的吧,抽我们的血吧,我们血多。”
“对,我们血多。”
叶一柏一时说不出话来,三人身边的唐传芳也十分有感慨,“危难之际多义士啊,如此气魄,可叹可佩。”
“叶医生,我们的血还有用不?”见叶一柏久久不语,薛城有些着急地开口道。
叶一柏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有用。”他转头看向护士小张,“小张,带他们去抽血吧。”
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从胳膊中缓缓流出,三人的笑脸和正在流动的血液被跟在最后的沈明抓拍到,成为这次杭城抗疫中最美的照片之一。
许是马医生三人从上海赶来献血的事迹打动了犹豫不决的杭城人,这篇报道发出去后,打电话来要求献血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分血型,分离血浆,及时运输,这时候血制品的保存技术落后,因此血浆采集后必须及时使用,忠华村里车子进进出出,奔跑的白大褂,和与他们斯文外表不符的大喊声,一切都开始变得顺畅而富有希望起来。
翌日
“有效,真的有效!叶医生,这磺胺还有吗?”轻症区的负责医生刘一同猛地抬头,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叶一柏,好似想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除了刘一同,隔离医院大半白大褂都集中在了轻症区的这一角落,他们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这一项项出来的数据,甚至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人类的生命健康史居然真的在他们眼前转弯了!
他们似乎看到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它穿过无数崎岖的山路,终于奔腾着汇入了大海,从此海阔太空。
角落里的病人们看着自己床边围着的乌压压的白大褂,以及他们郑重而严肃的表情,心里开始变得惴惴不安起来,这阵仗,他们不会是不好了吧。
其中一个病人见医生们久久没有说话,心中凉了半截,他艰难地开口道:“医生,您实话告诉我们吧,得了鼠疫,我们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我们……还有多久?”
白大褂们重复看着这新鲜出炉的一项项数据,闻言大笑道:“多久?久得很,你们死不了的。”
鼠疫这病,哪怕是轻症病人,他们也不敢大声地说出,“肯能能好,你们死不了”这种话,但是今天,看着这检查结果,他们能了!他们敢了!
即使磺胺数量不够,即使血浆还不够供应全部重症病人,但是希望已经在他们面前,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许医生,六床病人呼吸不畅。”
“好,来了!”许元和应得格外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