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了没几步,忽听一阵杂乱马蹄声传来。
一队骑兵从山坡那边奔了过来。
“咦?好标志的小娘子!”一名士兵笑道。
众人哄笑,催马将姐弟俩团团围住。
昙生一凛,连忙用肩上柴草将姐姐挡住。
“呦!这不是昙侍郎家的傻公子嘛,力气不小啊。”一名士兵一脸惊奇道。
那捆藤条看着就很沉重,几乎把瘦小身形掩埋其中了。
昙生眨了眨眼,也不回答,心里瞬间转过无数应对的法子,可哪种都不好用。
“让他明日去军营报道!”一名将官模样的人忽然说道。
又用马鞭一指昙月:“还有这个丫头!”
不待姐弟俩反应过来,这人招呼一声,带着这群骑兵飞驰而去。
昙月一脸苍白,抓住弟弟的手指都在颤抖,一遍遍说:“怎么办怎么办?”
昙生也很郁闷,自己简直霉神附体,背个柴禾也能祸从天降。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小姐姐。
在古代,一个女孩子被召进军队能做啥,用脚趾想都不是啥好事,何况昙月还是个半大少女。
姐弟俩怏怏回了家,继母坐在屋门口缝补衣裳,一见昙生背了一大捆荆棘条,不由埋怨道:“月儿,你兄弟还病着,怎么能让他做这么重的活。”
昙月没心情应付继母,独自回了屋子。
昙生将荆棘放在屋门旁,看了继母一眼,便也跟去屋里。
昙月伏在炕沿上抽泣,小小的肩膀颤动不已。
三年前,她也曾是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熟读诗书典籍,身边婢女环绕,何曾想过有一日会变成这种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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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生走进来,默默坐在炕沿上发呆。
逃跑是不可能的,不仅会连累父母亲人,被逮到的话,便当即处死,
甚至,他们这些罪民都不能离开这个村镇的地盘,否则,也会按逃奴处斩。
傍晚,昙继年回来时神情极为难看,估计管理他们的军曹已经通知了他,明天送儿女去军营服役。
“要不,我再去你伯父那儿讨问讨问”
昙继年艰难地对女儿说:“或许或许你堂姐那儿”
昙月连连摇头,拉住老爹道:“爹你别去,别去求她们”
堂姐的日子并不好过,上次回来时,手臂上都是淤青。
也因此,伯娘看她们姐弟的眼神常常带着憎恨与算计。
“女儿迟早要去服役,逃不掉的”昙月强忍眼泪,低声劝慰父亲:“只是弟弟他身体不太好,我怕”
昙继年蹲下身,捂脸哽咽。
昙生走到他面前,说:“我会没事的。”只是小姐姐的情况比较麻烦。
罪臣子女在边疆就是军奴,运气好的,女儿成为某个将官的侍妾,运气不好,就是军妓。
而儿子则会是最低等的兵,开荒修工事或成为炮灰的料。
按理,他们一家到了边疆,女人孩子都必须去干活,但因为伯母的女儿去给一名屯长当了侍妾,他们家的境遇也好了不少。
当然,也并不全是那位堂姐的功劳。
据说那名屯长的兄长是个军侯,曾是昙继年的学生,两家虽谈不上世交,但那位军侯交代屯长弟弟,一定照顾好昙家。
别看屯长的职位不高,可县官不如现管,也因此,昙家的女眷不像别的罪臣女眷,一来就被送进军营。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那位军侯好像离开这边的震虎口,去了镇北都护府。
第二天,果然有两名军曹上门,要带姐弟俩去军中。
此时,昙继年早已和大哥侄儿等人去上工,而继母也不知去了哪里。
昙月将衣物破被打了一个小包裹,挂在昙生脖子上。
她自己也背着一个背篓,里头放着自己的两件衣物,和一件破烂麻布被。
军曹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昙月,神情有些蠢蠢欲动。
“快些吧!别让老子久等!”
这名军曹三十来岁,一脸的腌臜胡子,不怀好意地推了昙生一把。
另一名年轻军曹态度倒是和蔼,温和道:“看看可有东西遗漏?以后想回来拿可就不易了。”
昙月摇摇头,拉着弟弟垂眸向外走。
驻军营地离村子不远,大约五六里,更靠近戊北边境线。
这里地势起伏较大,荒草丛生,荆棘遍地,各种矮小树木从灰岩石缝隙里顽强生长着。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昙生姐弟被带进一处高墙营地内。
“胡四!陈屯长让你将人送去杂勤军帐!”护墙上有一名军士叫道。
大胡子军曹答应一声,笑眯眯瞧着昙月说:“小娘子,晚上军爷去军帐找你。”
昙月缩了缩脖子,脸色煞白一片。
昙生拉紧小姐姐的手,脑中飞快想着办法。
旁边那名年轻军曹皱了皱眉,说:“胡哥,今日军侯来巡查,你还是小心些。”
胡子哼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到了杂勤军帐处,只见这里污水横流,泥泞一片。
两名伙头军正在伙房刷锅,直接将污水泼在伙房外的地面上。
污水顺着地面流到旁边一个水塘里。
水塘边,两名年纪不小的女人正在这里洗衣。
“喂!张伙头!送两个帮手给你!”年轻军曹朝伙房内大声叫道。
一名满身油渍的粗壮汉子从伙房探出身子,上下打量着两个瘦弱少年男女,笑道:“帮手?他俩能干啥?老子这里可不要吃白饭的!”
胡四嘿嘿笑道:“吃啥白饭!你要是嫌弃,小娘子就交给俺养着。”
那名张伙头走出来,撩起衣角擦了擦手,笑道:“你胡四啥时候这样好心了?”
又说:“小娘子留在这里,这小子俺不要!”
昙生如今的个头还不如姐姐高,细小的身体支撑一个大脑袋,越发显得瘦弱无比。
“那可不行,陈屯长交代过,让人暂时待在你这里。”年轻军曹笑着说。
“滚滚!”张伙头朝俩军曹挥挥手,笑骂道:“什么鸡崽子都往俺这里塞”
年轻军曹向他抱抱拳,转身走了。
胡四笑着,深深看一眼昙月,也跟着走了。
“你们俩个!”张伙头指着昙生姐弟道:“以后就住伙房吧。”
昙生愣了下,拉着姐姐走进伙房。
伙房门正对着三口大灶,张伙头指了指灶台后头堆柴草的锅门口道:“你俩个以后就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