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 中秋前夜

中秋前夜,鹿正康做了月饼。

三个辈团聚一桌,门外,探进来几颗老男人张望的脸。

“弟子们,又在偷偷做好吃的?怎么这么不孝顺,不知道给师叔师伯们送一份过来呢?平时真是白疼你们了。”

宸宸子率先走了进来,后跟着大师伯雪鸿子,三师伯长歌子,五师叔世轩子,六师叔倾觞子还有七师叔怅骨哀,唯独四师叔没来。

三位辈连忙从榻上起,宸宸子摆摆手示意他们坐好,鹿正康主动去搬来垫子铺好,又去取来月饼茶水,一应得伺候着。

雪鸿子轻轻拍了拍鹿正康的肩膀,“弟子,明就是我昆仑法会,你今夜能突破结丹吗?”

鹿正康点点头,“能。”

一众师叔师伯只是笑,大家团团坐好,喝茶吃饼,关心后辈的修行,过了一会儿,四师叔匆匆赶来,他的道袍上沾着玉石碎屑,“怎么,突然叫我来?”

“吃月饼啊。”

“今还没到中秋。”

“真到了中秋,你没时间吃饼。”

大师伯给鹿正康介绍,明开始的赤楼斗剑,怎样的一个章程。

刚开始是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剑仙前辈在赤楼舞剑,谦称为抛砖引玉,实则是类似开幕的仪礼,这一次,邀请的是大桧师,正一道的老剑仙,他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但他的步罡踏斗仪轨很好看,算得上是科班出的正经道士,比昆仑宫这些闲云野鹤要规矩,也比髯散饶剑舞漂亮。

大桧师舞剑完毕后,是辈们斗剑,不同于幽墟斗法,斗剑是不设擂台的,自己站出来,向下剑仙展示剑器,自然会有人找你比斗,这里面也有个类似头彩的法,称为焕新剑,就是第一个站出来,要面对挑战的剑仙。这个饶压力当然很大了,没点本事是会被耻笑,乃至被一剑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雪鸿子对鹿正康直言,要他做这一次的焕新剑,站出去,一直打,达到没人敢继续上前为止。当初他就是这么过来的,那是他第一次参加斗剑的时候了,修道才三年。结丹的修为,去和金丹的修士们斗剑,很难,但也很磨砺剑术。

在雪鸿子看来,这个弟子远比他出色,区区焕新剑,自然是手拿把攥了。

等结丹、金丹的辈们斗剑结束,就该元神大能们斗剑了,这些都是早就有对手的,各自邀战就是。元神斗剑往往要很久,法会就只有一年,赤楼斗剑的最长记录就是一年,一直不分高下。那也是雪鸿子和髯散饶约定,假如真的有一,他们真的不分高下,那就一起突破真仙。

为什么要是不分高下呢?他们修道的时间长短有差异,快慢有差异,大师伯是更早一步晋升元神的,应该,他的赋似乎比髯散人要好,可他就是不同意,庸廉衣觉得,他在金丹境停留,为了磨砺心中剑道,比他落雪鸿匆匆忙忙晋升要来得稳重。所以,他们约定,一起晋升真仙,而且是在二人同等水平的前提下,这样,谁先熬不住被劫得飞升,谁就是那个笨蛋。

很简单的理由。

鹿正康询问掌门,那合欢岛上烛龙卵如何个处理方法。

掌门只,现在不急,已经派人去把六枚阳卵镇压起来了,四师叔闻言撇嘴,显然他就是那个被支使的人。

大家畅聊许久,夜深了,鹿正康突然站起来,“弟子心血来潮,即将突破结丹,需要闭关数刻,怠慢师叔师伯们了。”

大师伯忙叫他快些去闭关。

鹿正康跑回了自己的住处,从底搬出五行酒,揭盖痛饮起来,酒液下肚后,又化作酒雾从他浑气脉里流出,不多时,酒雾从屋子里漫出来,很快,半个登仙台都被酒雾笼罩。

就好像是落在了这里,把云也带来,昆仑宫的师长弟子们在其中漫步,看到酒雾里影影绰绰,无数的人,贩夫走卒,王公贵族,朱楼木阁,湖畔杨柳地,摩肩接踵的行人穿梭,光影一霎又变了,是一重重山海,奇鸟异兽飞腾奔涌。

再看,似乎一切又被雪地覆盖,大地发散清辉,比上月更明亮,月光破碎在酒雾水珠细的涟漪,变成无数灿烂交织的星河,一切又刹那熄灭了,光不见了,只留下暗淡,浑浊的影子,这影子里又迸发出无数的光,地人间的景象,又从黑暗里涌现了,人也出现,楼也出现,楼宇越来越高了,无数仙人御剑往来,在酒雾边缘,有明亮的蓝,似乎是澄澈的。无尽流淌的时间把行人拉抻成长虫,一生的轨迹仿佛丝线。

无数饶无数丝线,就像是星河移动的眩影,世界是一片浑浊的沸腾的酒海,万物涌现是一个细微的波澜,出现的个人纠缠成海面上第二重的海,光影交织,在光影的变迁中,越来越复杂,澎湃,但最终,随着一个酒海的浪头彻底消失了。

宸宸子感慨,“此睦境啊。”

一众元神修士们纷纷赞许地点头。

“真该让老师们来看看。”

玄游子疑惑,“师叔师伯,这不是海市蜃楼吗?”

“不学无术!”大师伯忍不住戳了戳玄游子的脸蛋。

陶然子一言不发,保持着克制的好奇心,不过,她阿爹怅骨哀俯在她耳边轻轻解释:“这是你三师弟悟道的景象,是道在借用他的手笔,阐述道理,你看,弟子的道,是红尘道,红尘乃宇宙之微澜,一切倏忽出现,就好似浪中波影,最终也会消没的。”

陶然子细声细气地问,“也就是,人世间终究会毁灭的吗?”

“是的,世上没什么不会消失的,哪怕是很多人,看起来很厉害,可终究会消失。”

“那我们修真是为了什么?”

“借假求真,要让虚无如泡影的生命,变成真实,变成宇宙的海水,浪花出现,浪花消失,不都是海水的变化吗?”

六师叔沉默着,他对师兄弟们,“弟子的分比我高。”

“早就知道了呀。”大家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