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们是率性堂学子(感谢“竹枝枝枝”好兄弟的盟主打赏!)

发现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后,赵戎微微眯眼。

他回过头来,抬目瞧着鱼怀瑾。

鱼怀瑾轻轻抿嘴,眼神认真的看着赵戎,与他对视,似乎是在等着赵戎将所有问题都问完,她一一回复后,就让他赶紧埋头学琴。

二人的视线在石桌前的空气中僵持了会儿。

赵戎忽的垂目,拍了拍袖子,旋即双手撑在腿上,上半身如笔杆子般挺直,他身子微微前倾,正对着鱼怀瑾的脸庞上,一双剑眉向中间聚拢,眼中眸光凝起,一眨不眨的倒映着身前的古板女子,往下,是挺拔的鼻梁,与抿成一线的唇。

“这么做,不好。”赵戎一字一句,顿了顿,“也不对。”

鱼怀瑾双手端在袖子之中,感受到了面前男子带着些压迫性的视线,她盯着赵戎的眼睛,毫不避让,声音脆亮道:“我是率性堂学长。”

赵戎点了点头,轻笑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鱼怀瑾语气认真,“我没有,学子服是一码事,学业是一码事,前者往后再谈,今日补课,是为了后者,半月之后的月中大考,关系到率性堂全体学子的利益,我们是集体,一个也不能拉下。”

赵戎微微挑眉,这个月中大考他听贾腾鹰念叨过一些大致知道些成绩计算的规则,除了学子个人的成绩外其所在学堂的总体成绩也很重要。

而大半个月后是第三次月中大考,也是今秋的最后一场现如今率性堂瑜修道堂各自拿下一次第一,而第三场便决定了谁是这四分之一学年的六堂第一。

赵戎余光瞥了眼一旁埋首书堆的范玉树。

这几天他在率性堂上课玉树兄在率性堂是什么个地位处境赵戎也是心知肚明,毕竟光是他与范玉树走的近,都收到了不少人或皱眉或斜眼的目光。

而且再加上他同为特长生的身份,与第一次上琴艺课时的“捣乱”估计学堂里不少同窗们应该已经做好了“废材分类”吧。

赵戎微微点头目光从范玉树那边收回。

他注视着鱼怀瑾平静的眼眸,语气好奇的问道:“先不提集体的事,我们单独个人该不该强制出力鱼学长你是说,全体率性堂学子?奇怪了,这又不包括我和玉树兄。”

赵戎的声音带着些疑惑。

他的话语刚落鱼怀瑾眉目忽凝。

她仔细盯着赵戎脸上看起来很是疑惑的神情,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声音铿锵有力:

“你,赵子瑜。”

鱼怀瑾停住转头看向书堆后的范玉树,“你范玉树。”

她点头一字一句道:“你们是率性堂学子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是,谁也变不了!”

赵戎前倾的身子忽的向后一仰,疑惑的脸色刹那收起,他转着头,一会儿看鱼怀瑾,一会儿看范玉树,声音诧异。

“那就奇了怪了,在下这几天在你们学堂待着,嗯,先不说在下吧,说说玉树兄,在下怎么觉得他在率性堂内就像是个外人一样,鱼学长,你确定玉树兄是率性堂学子?”

鱼怀瑾沉默了。

赵戎表情做思索状,他皱眉看着鱼怀瑾,“你确定其他人也把玉树兄当率性堂学子?”

这位身为率性堂学长的古板女子敛目不语,闻言后,没再抬眼去看赵戎。

石桌另一侧的范玉树正啃着笔杆,低头翻着一本比他脸大的多的大部头,他的眼神在书页密密麻麻的小楷之间迷了路,绕都绕不出来。

此刻,听到赵戎的反问言语,范玉树到两个眼珠子向上一抡,暂时脱离了苦海,他眼睛向上瞟着安静下来的二人,男子目光直直,女子沉默无言。

石桌下,范玉树伸出一只手,拉了拉赵戎的袖子,不过下一秒,他的手便被赵戎拍开。

赵戎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鱼怀瑾,他此刻的视野之中。

鱼怀瑾正站立着初阳之下,穿着宽大学子服的大半边身子被淡黄色的晨曦铺盖,她扎成男子头冠的发丝,被阳光映射的有些泛黄,与此同时,还有她干净的侧脸上抿起的薄唇,带着似乎是干涸的微白。

至于那双让赵戎一直有些好奇的手,依旧藏在袖子之中,看不见。

鱼怀瑾端着手站在阳光之中,她忽抬头,对埋着脑袋装透明人的范玉树开口:“范兄,之前是我疏忽大意了,抱歉,这些事,我会去处理,这次先委屈你了。”

率性堂的女子学长退后三步,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她的语气真诚且歉意。

正在低头看书、咬笔杆尾端的范玉树,嘎吱一声,差点没把笔杆子咬断吞下去。

什么?鱼怀瑾道歉了!

范玉树呸呸两下,吐出了笔,旋即抬手伸指挖了挖耳朵,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鱼怀瑾。

她正弯腰行礼,微微抬头,抿着唇与其对视,目光带着询问。

范玉树一时之间忘了还礼和回复,他的眼睛逐渐睁大,下一秒,头向某个方向猛的一甩。

范玉树瞪大眼看着面如平湖的赵戎,目光犹然带着些不可思议之色。

率性堂招收新学子开堂两个多月以来,只要是范玉树在的时间里,他从未见过鱼怀瑾理亏吃瘪之事。

从来都是她板着脸,一板一眼的教训别人,说服别人,甚至连学馆内有些性格晒脱随性的先生,比如他们的诗赋先生,因为衣着或上课饮酒之事,也被鱼怀瑾站出来劝诫说教过。

她在墨池学馆六堂之中简直就是一个“小学正”,比起严厉死板的学馆学正也不遑多让。

毕竟鱼怀瑾确实是言论德行正直守礼,性格严谨板执,有古时夫子之风,因此学馆内的大多数学子们对她还是服气的,特别是率性堂学子。

于是鱼怀瑾平时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是听的不耐烦,但心中其实还是默认她是对的。

可是现如今,却被子瑜

范玉树怔怔出神的注视着赵戎,感慨的点着头。

与他同样反应的,还有院内的另一人。

贾腾鹰本来快走到石桌这儿了,正犹豫着怎么上前找机会递黄瓜,结果听到赵戎与鱼怀瑾的谈话后,他的脚步渐停,特别是看见心目中一直敬仰的鱼学长,突然朝范玉树行礼道歉,

贾腾鹰不禁转头去看赵戎,这位新来的同窗,他的表情愣神。

时间已经过了一小会儿,赵戎见玉树兄还是犯傻发呆,他微微撇嘴,抬眉对范玉树驶了个眼色。

“哦哦。”范玉树连忙反应过来,他立马转身,朝鱼怀瑾回礼。

“鱼学长请起,无妨,学堂内的同窗,反正我也与他们玩不到一起去,他们怎么看,我无所谓的,不过,确实也有些事情要麻烦鱼学长帮帮忙,就是萧红鱼这娘娘良师益友般的同窗。”

范玉树眨眼看着鱼怀瑾的眼睛,暗暗松了口气,顿了顿继续吐槽道:

“咳咳,红鱼兄有时候说着说着总是爱朝我动手,你知道,她也就看着比我高一点,壮一点,拳头大一点,我肯定不是打不过她的,哈哈,开什么玩笑,

只是红鱼兄是女子,这又是在书院之内,我拘于礼教与心中坚守的原则,对她一再忍让,但是红鱼兄却依旧不讲礼德,动不动就说要揍我,实在是有辱斯。鱼学长若是能帮我劝劝她就好了。”

一口气把状告完,范玉树重重吐了口气。

鱼怀瑾起身,此时闻言,她沉吟片刻,轻轻点头,“红鱼之事,我回去处理,其他的事我也会一起去管,范兄,你和我们一样,都是率性堂学子,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一直默默旁观的赵戎,微微撇嘴。

偏见哪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即使你是让众学子们言听计从的鱼学长,但是涉及此事,你光只是与他们说什么,他们大概也只是嘴上答应,私下里还是不以为意,该有的隔膜还是在哪儿,不减分毫。

就像赵戎前世,师长天天强调的团结友爱的口号教诲谁不知道,天天在耳边听着,可是谁又放在了心里,惦记着去遵循?

而且根据赵戎的经历,每个集体之中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会不讨喜,受到大多数人的排斥讨厌,而且这种被排斥讨厌还是没有缘由的。

若是不小心成为这种倒霉蛋,就很难扭转印象了,就比如现在的范玉树。

率性堂中很多排斥笑话他的人,其实与他并没有恩怨交往,只是因为发现大家都在讨厌范玉树,于是便也跟风,且之后也不再不敢在与他交往,害怕被波及,打上类似的标签,成为群体讨厌的人。

而赵戎觉得更讽刺的是,有些凝聚力强的集体,正是通过这种大多数成员一起默契的排斥个别成员的潜在方式,让负面情绪有宣泄口,让众人可以“一致对外”,让失败挫折矛盾都有推托的借口,从而使集体的凝聚力更强,更加团结向上。

赵戎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他看了眼表情认真的鱼怀瑾,心神微微一动,看来她也不像是之前想的那么无趣,没有人情味。

他心中默念。

只是成天到晚的板着脸面无表情,也怪不得外人觉得她没意思,也不知这个鱼怀瑾笑一笑会是什么模样

范玉树见鱼怀瑾难得这么好说话,他轻咳一声,瞥了眼她,“鱼学长,我还有一事。”

“何事?”鱼怀瑾目光一凝,“都可与我说来。”

范玉树眉头皱起,面色沉重,“我前些日子回府,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去看了看家族中的大夫,大夫告诉我,我身体有疾。”

赵戎眼皮微抬,瞧了眼一脸严肃的范玉树。

鱼怀瑾道:“何疾,若是严重,我可以去帮向祭酒请假,不过却也要告知你家人。”

范玉树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碍,不用请假的,不过,唉”

鱼怀瑾不说话,眼睛注视着表情悲痛的范玉树。

范玉树抬头,认真道:“我得了一看见密密麻麻的字就头晕的怪疾,鱼学长,我也很想努力,只是这恶疾实在是厉害,我还是被它打败了,现在一看书就头晕,要不,你让我缓两天?等我恢复了精力,看看能不能试着战胜它。”

鱼怀瑾:“”

赵戎嘴角一抽,我看你是懒疾吧。

不过最后。

范玉树还是被一言不发的鱼怀瑾看守在了石桌前,在戒尺下继续老老实实的完成功课,不写完,他哪里也不准去。

见范玉树老实了下来,鱼怀瑾转过了头,看着赵戎。

她伸出一指,将那张“普通古琴”轻轻往前一推。

赵戎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古琴。

它通体髹紫漆,多处跦漆修补,样式普通。

他伸指轻轻一弹,琴音温劲松透。

赵戎忽道:“这古琴有名字吗?”

鱼怀瑾只安静了两息,便直接道:“九霄云佩。”

赵戎点了点头,“好名字。”

旋即他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次月中大考,我不会拖率性堂后腿,所以,你也不用给我补课,不仅浪费我的时间,也浪费你的精力,有这功夫还不如监督玉树兄多抄几篇诗赋呢。”

赵戎之前从贾腾鹰那儿得知过一些月中大考的考核成绩规则,儒生七艺,他虽然有几项短板,但是在诗赋、经义等大艺上,还是有些自信的。

赵戎私下里保守的算了算,不拖率性堂总体成绩的后腿,不是难事。

又在字迷宫里迷路的范玉树,听到好友又插了把刀子,他睁大眼睛,“子瑜,你!”

赵戎不理他,眼睛直直的盯着鱼怀瑾。

只是,后者沉默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在石桌不远处,早已犹豫了老半天的贾腾鹰,终于鼓起了勇气,他提着竹篮子走了过来,路线正好要经过鱼怀瑾身后。

贾腾鹰抬头看了眼鱼怀瑾,随后,低头伸手去拿篮子中的那根洗了不知洗了多少遍的黄瓜,心中酝酿着遣词造句得话语,牙齿一咬,准备开口。

这时,突然一只大手旁若无人般的伸进了竹篮子里,刹那间,大手已经直接越过了贾腾鹰的手,将这根蔬果一抓。

“谢啦,腾鹰兄。”

赵戎余光瞧见贾腾鹰正好路过,他目光一扫,顺手一捞。

咔嚓一声。

赵戎鼓着腮帮,随口道了声谢。

贾腾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