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蔡家人就带着赵演回了江南。
而另一边,临水而建的亭子里,方言钦正在给陈辞捏背。
当然是把人抱在怀里的那种捏法。
毕竟在政事上,方言钦也是个废物点心,而裴博敏和裴凝梦也都是新手,所以万事都要仰赖陈辞。
这也就导致这几个月来,陈辞忙地脚不沾地,连家都没时间回了,人也瘦了一圈。
可把方言钦心疼(馋)坏了。
当然了,方言钦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所以他兴致冲冲道:“对了,那些愿意回陈家的陈家出嫁女,我也已经派人给她们重新序了谱了。”
毕竟从明面上看,他都把陈家最后一根独苗苗拐走了,怎么着也不能再让陈家断了香火,让陈家那些祖先以后连个上香扫墓的人都没有。
但是让他放陈辞娶妻生子,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就把目光放到了陈家的那些出嫁女身上。
毕竟这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年代,所以即便当年乾朝承平帝想灭陈家满门,也处置不了这些外嫁女,所以大部分陈家外嫁女都活了下来。
但是陈家败亡后,她们的处境并不好。
毕竟她们出嫁的时候,陈家正炙手可热,所以她们嫁的夫家基本上也都和她们门当户对。
但是陈家被灭门之后,她们的夫家有的怕被她们牵连,有的开始嫌弃她们的身份配不上她们的丈夫了……,所以她们之中只有一小部分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绝大多数人要么常年忍受着丈夫和公婆的冷暴力,要么被随便找了个借口休弃了,更有甚者当年就直接被病逝了……
所以在方言钦的人找上门去的时候,大多数陈家外嫁女都选择了回到陈家,带着孩子回来的更是不在少数,她们的夫家自然也不敢阻拦,因为方言钦已经借着这件事情抄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家族,而且抄出来的金银加起来眼看着就又能免去天下一年的钱粮了。
方言钦说:“那些带回来的孩子也都已经送去书塾了,有几个天分还不错,而且都不是独子,改天你去看看,要是觉得还不错的话,就过继几个给你的那些哥哥妹妹。”
“嗯。”
陈辞闭着眼睛趴在方言钦怀里,暖洋洋的太阳斜晒在他身上,别提多舒服了。
但他的语气却没有一丝的波澜。
原因很简单。
因为方言钦说这些,可不仅仅是为了告诉他这些事情。
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炫耀’他的功绩,然后理直气壮地向他索要奖励。
就比如上上上次,那家伙突然给他做起了饭,他原本还感动的不行,结果当天中午他就趁着他专注于吃饭的功夫,把他办公的厅堂的大门关上了……
还有上一次,那家伙主动接过了审理宋家和为陈家平反的事情——其实他一个连《大扬律》都没读过几次的人,哪知道怎么审案子,其实就是杵在公堂上做个吉祥物,唯一的用途大概就是震慑那些办案的官员,让他们不敢徇私枉法。
结果回来之后,这家伙就借着这件事情把他堵在了御花园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江山是他家的呢。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当天裴博敏正好带着裴大嫂过来参观御花园,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都多混乱,结果这家伙不仅不放开他,反而得寸进尺……气的他三天……半天没搭理他。
毕竟当时万一被裴博敏他们发现了……方言钦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几次下来,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想到这里,有心理阴影的陈辞伸手按了按方言钦的胸/肌:“再往上按一按,对,就是那儿……”
虽然但是,也不知道是他的身体好还是方言钦的按摩手法好,反正事后也没有耽误正事就是了。
而且他‘发’过几次脾气之后,这家伙就老实了不少,要不然他今天怎么肯跟他出来晒太阳。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北风吹了过来,以至于明明正晒着太阳的陈辞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寒意。
“嗯?”
陈辞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而方言钦的另一只手正要把他的衣服拉开。
方言钦:“……”
陈辞:“……”
“咳咳!”
方言钦讪讪道:“我看你的外衣好像有点脏,就想给你脱下来换上一件干净的。”
说完,他就理直气壮地把陈辞的外衣扒了。
陈辞:“……”
他认真想着。
他大概是昏了头,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家伙会真的变老实呢?
而且——
说好的不苟言笑的正经老攻呢,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斯文败类是谁?
……虽然他也更喜欢了就是了,咳咳……毕竟谁会不喜欢自己的老攻人前衣冠楚楚,人后衣冠禽兽呢!
……但是吃不消也是真的。
果然还是太闲了。
陈辞咬着嘴角,迷迷糊糊地想着。
等到方言钦再帮陈辞把干净的衣裳穿上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只是相比于昏昏欲睡的陈辞,方言钦的精神却好的不得了。
气的陈辞忍不住伸手在方言钦的下巴上挠了挠,并且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真的晾他三天。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侍卫来报:“秦王殿下,晋王殿下,西山五军营传来消息……”
听见这话,陈辞瞬间打起了精神。
因为西山是乾朝皇陵所在,那些乾朝皇室现在就全都关在那里。
而五军营则是驻守京城的三大禁军之一,就驻扎在西山,他们的职责之一就是看管这些乾朝皇室。
那侍卫继续说道:“……说是安乐公在住处悬梁自尽了。”
陈辞愣住了。
乾朝废女帝居然自尽了?
以至于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然后他笑了。
事实上,要不是为了不给新朝留下残暴不仁的名声,早在废女帝退位的时候,他就直接一杯毒酒把废女帝送去见承平帝了。
现在这样也好,她自尽了,还省了他不少功夫。
想到这里,陈辞的心情更好了。
他又闭上了眼,把脸埋进了方言钦的怀里。
所以看在今天心情好的份上,晾这个家伙一……半天好了。
方言钦可不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劫,只是随便挥了挥手,就让那个侍卫下去了,然后抱着人享受这难得的安逸去了。
而另一边,裴博敏和裴凝梦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们不禁默了默。
要说乾朝废女帝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倒真没有。
但要说她一点罪过都没有,可乾朝又是怎么亡的?
至少要不是为了把她扶上皇位,承平帝也不会对陈家、宋家……这些清贵世家大举屠刀。
殊不知她当政的时候,朝堂上之所以全是一群城狐社鼠之辈,正是因为这些真正的文人忠臣都被他们杀光了,才会让那群无耻小人钻了空子,登上了高位,以至于朝纲日渐败坏。
而且乾朝是在她手里亡的,如果最后不是她们横空出世,而是让赵演当上了皇帝,可想而知,将来那群伪君子会怎么编排女人,至少‘牝鸡司晨,祸国祸民’这句话肯定是会被坐实的,到时候女人的日子只怕是要更难过了。
所以这就是个怪圈。
裴凝梦:“她可有什么遗言留下?”
那侍卫当即说道:“回殿下,她留下了一张纸。”
裴凝梦接过那张纸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写着“你们也就只比朕的运气好一点而已”。
裴凝梦笑了笑,这倒是真的。
所以她们才要更加的努力才行,免得后人说起她们来,只记得她们运气好。
那名侍卫又说:“据安乐公府的管事所说,安乐公自尽之前,似乎正在看朝廷昨日下发的邸报。”
裴凝梦想了想:“昨日下发的邸报上登录的好像是朝廷决议废除贞节牌坊的文书。”
说到这儿,一旁的裴博敏也愣住了。
难怪乾朝刚刚亡国的时候,废女帝没有自尽,现在却突然自尽了,还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废女帝登基之初的时候,也曾想要废除贞节牌坊,可是当时朝野内外一片反对之声,那些所谓的文人清流更是相互串联,一齐罢朝半月,逼地废女帝最后不得不收回了成命,还当朝向他们道歉。
显然,如今看到她们却轻而易举地废除了贞节牌坊,废女帝兴许是彻底绝望了,又或者是心生欣慰,所以才选择了自尽。
“这么一想,她也是个可怜人。”
裴博敏叹声说道:“那就让礼部以帝王的礼制厚葬了她吧。”
那侍卫:“是。”
而裴凝梦则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那些所谓的文人清流不是一直瞧不上女人吗,结果现在废女帝都为乾朝殉国了,那些自诩清正的清流却都还活的好好的,真是可笑至极。”
所以她又说道:“吩咐下去,让史官在给废女帝做传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写上。”
已经快被气死了还要被拉出来鞭尸的一众文人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