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五章 食之有味弃之不惜

“殿...殿下,骑在犎牛背上,向敌人发动冲锋?”

听到殿下的问话,漠黑张口结舌。他见过犎牛疯狂奔跑的威势,激烈如春日的雷霆,踏在地上都带着鼓声,一下就能把手掌粗的小树撞倒。即使在他最狂野的梦里,也从没有想过骑着犎牛冲锋作战。

漠黑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连连摇头,匆忙解释。

“不行的,殿下,那是送死啊!且不说,如何在剧烈起伏的犎牛背上坐稳,不被狂乱奔跳的巨兽甩下去...哪怕是有办法坐人上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根本无法操纵犎牛奔跑的方向!”

“真的无法操纵?”

闻言,修洛特眉头皱起。人骑在骑兽背上,能操纵的才是骑兵,不能操纵的只是野兽。

“殿下,真的不能!哪怕是从小驯养犎牛长大的牧奴,也无法驱使成年的独立犎牛...如果想要让犎牛去往某个方向,就只能用通过食物来引诱犎牛,或者制造响动与火光,小心的驱赶它们奔跑。”

说到这里,漠黑顿了顿,闪着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然,主神庇佑!偶尔也会有那么几只犎牛,从小到大长期被牧奴喂养,对亲近的牧奴产生了特殊的信赖...在不是发情的季节,它们会愿意晃晃悠悠,跟着亲近的牧奴行动。”

“哦?这么说来...”

闻言,修洛特精神一振,眼露期待。漠黑却赶紧摇头,又解释了几句。

“不过,这几只稍稍温顺的犎牛,仅仅是按照平日的习惯行动,决非接受驱使...而一旦上了战场,遇到聚集的战阵,嚎叫的人群,乱射的箭矢,甚至刺目的火光...犎牛必然会受到惊吓,陷入狂乱,不分敌我,疯狂乱撞!”

“不分敌我,疯狂乱撞...”

修洛特沉着脸,大失所望。在战争中,凡是不可控的部队,都应尽量减少使用。因为,战争是最残酷的博弈。双方都会绞尽脑汁,来寻找另一方的弱点,发动针对性的进攻。一旦不可控的犎牛在己方军阵中,被敌人惊吓...

“南兵象阵,自谓孔武...不可控的巨兽用于战阵,往往沦为鸡肋。”

修洛特摇了摇头,想起历史上使用战象的失败战例,便平息了使用犎牛作战的心思。现在已经是火器的时代,惊吓巨兽最是容易不过...他沉吟了会,看着体型格外庞大的犎牛,想起大象的运输能力,又关切地询问道。

“犎牛不能用于战阵,那能否用于运输货物?比如运输矿山的矿石、山中的木料,或者随军运输粮食?”

“呃...运输货物?”

漠黑扯了扯短发,一时有些拿不准。

“殿下是说,在固定的两地间来回吗?如果长期训练,极少数温顺的犎牛,或许能够负重往返,只要未曾发情或者受到惊扰...至于野外随军运输,恐怕是做不到的,它们走着走着就会散了方向。”

“长期训练,固定在两地间来回...”

修洛特皱着眉,颇有鸡肋之感。犎牛野性未驯,无法驱使,实际用途少之又少。既不能作为骑兽,组建骑兵;也很难用于运输,组建驼队;至于驯化犎牛,用在田间拉犁耕地,更不是一两代人,甚至一二十代人能够完成的。

“漠黑,既然如此,联盟花这么大代价,驯养大量犎牛,又有何用呢?”

修洛特想了片刻,沉着脸,看向漠黑。他想听一听牧场的管理人的说法,或许会有所启迪。

“啊,啊这!殿下...犎牛有用啊!”

听到问话,漠黑急的手足颤抖。他好不容易得到这个牧场管事的职位,手下管着一个小队的武士,好几十个牧奴,负责的又是王室珍贵的“巨兽”,可谓是里子面子都有了,还没任何的风险。想到这,漠黑急急辩解道。

“殿下,犎牛体型巨大,奔行迅猛,嘶吼洪亮...它们象征着...象征着王室的威仪,可以威慑万民!哪怕是久经训练的精锐武士,初次遇到狂猛奔行的犎牛,同样会畏惧失色,手足颤抖...”

“嗯...有理。”

听到这里,修洛特抬起头,看了会神情凝重、谨慎戒备犎牛的禁卫武士们,缓缓点头。

犎牛的第一个实际作用,就是用来训练武士,让武士们熟悉奔跑的巨兽,掌握应对的技巧,从而克服未知的恐惧之心。而武士们一旦习惯了犎牛的存在,等到面对殖民者的战马时,就不会惊慌失措,更不会将战马神化,失去抵抗之心。

看到殿下的认可,漠黑稍稍松了口气。他抿了抿嘴,咽了下口水,小心说道。

“殿下,只要地形合适,高原上凉爽的山间草场,都可以驯养少量犎牛。虽然它们驯养的成本比较高,却能提供稳定的优质肉食,供贵族与祭司们享用...犎牛的肉,嚼起来又筋道又厚重,可要比火鸡肉,好吃上不知多少倍!”

“嗯?养了吃肉?”

修洛特稍稍一怔,随即会意点头。犎牛的驯养成本很高,但成本再高,也比不过贵族们享用的香荚兰香草。墨西加联盟缺乏上等的肉食来源,如果把犎牛肉添加到贵族们的菜谱中,驯养的需求就自然而生。

“不错的想法。还有吗?”

“呃...”

漠黑揪着自己的头发,赶紧又琢磨了会。随后,他用手一指角落里堆积的牛粪。

“殿下,按照村庄祭司的说法,那个...粪肥有主神赐予的大地生机,可以用来肥田!一头犎牛一天要吃60斤草料,也能拉50斤左右...”

“一天吃60斤草料?”

听到这个数字,修洛特有些诧异。他看了看忙碌的牧奴,以及广阔的山间牧场。不到300头犎牛,就占据了大片的山头,需要数十人准备草料,确实是能吃。看了一会后,修洛特微微颔首。

“若是犎牛能产出大量肥料,用于肥田,倒也算有些益处。”

“殿下,不仅如此。”

漠黑面露笑意,恭敬地指了指远处的仓库。

“犎牛除了提供肉食,还能产出许多皮毛与筋角。这些都能抵消一部分驯养的花费...其实,驯养犎牛没那么困难,顶多在危险的发情期,损失一些牧奴...”

“皮毛与筋角...皮甲与角弓...”

修洛特陷入思索,一些久远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精良皮甲若是上了大漆,防御力十分可观,是春秋贵族武士的必备。只是,与廉价的布面金属甲相比,精良皮甲的制作成本太高,时间太长,维修成本也高的吓人。

“更何况,美洲又没有漆树...或许可以用橡胶?”

修洛特沉吟不语,随即思考起角弓的制造。有了足够的牛筋牛角,就可以试制复合材料的角弓。他零星记得一些角弓的常识,之前都讲述给了王国的弓弩局长,弓匠昆迪里。

“北征归来后,昆迪里的竹木复合弓已经有了进展,只是不知道角弓的研究进行的如何...”

“殿下...”

看着殿下沉思的神情,漠黑等候了好一会,才小心询问。

“已经到了傍晚,是否让牧奴们准备晚饭?前两天,牧场才捕杀了一头逃走的犎牛,有上好的牛眼肉,又细又嫩,烤起来香软多汁...请让我来亲自为您炙烤!”

“嗯?烤牛眼肉?...好,不错!”

闻言,修洛特眼睛一亮。他看了一眼身侧侍立的娜修,对方便会意点头。

“殿下,辣椒粉,多香果,香草末,还有其他香料,都带了一些...”

“很好!今晚就留在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哈哈,难得的烤牛肉!”

修洛特满意大笑,挥了挥手,众人就前去准备。他站在小丘上,仰起头,看着西方壮阔的红日,轻嗅着风中淡淡的草香。在起伏的山间牧场,庞大的犎牛三五成群,映照着红色的霞光,犹如天空与大地的宠儿。

“北美野牛啊!既不能作为骑兽,也难以作为驼兽...你们是北美大陆上,自由奔跑的雷兽!...我食之颇为美味,弃之却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