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将视线投向下方。
她浮在四米以上的空中,与赫菲斯托相望。
“有点麻烦啊……”赫菲斯托伸出了右手。“抱歉有珠,又要用你的ploy了。”
说到这里,赫菲斯托的背后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白雾。但几秒钟后,雾气便已十分浓重,而且从中传出了强烈的杀意。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浓雾中有无数张嘴。
—来啊,来玩过家家呀—
这就是传承自大魔女的三大ploy中的蔷薇猎犬。它的本体是这团雾。而被雾笼罩的东西就会被啃食的一干二净。
这是一个很牛逼的东西。但是,很牛逼的东西往往前摇也长。白衣女子意识到,如果现在不出手,那她必然会迎接死亡。
“是白骨吗?不,是百合。”
声音在半空中回响。她伸来的指尖蕴含杀意,白皙的手指对准了赫菲斯托。但是,赫菲斯托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就这么抵制了她的力量。
“是诅咒吗?真可惜,人造人的本体和大魔女的改造,让我拥有了甚至可以比得上英灵级别的对魔力……哦,你大概也不知道英灵是什么。”赫菲斯托无所谓的笑了笑。
女子感到了一丝恐惧。
“你能够飞行”的暗示,对他无效。
只要向对方的意识灌输“你在飞行”的印象,就可以超越暗示的领域达到洗脑的效果。这是无法抗拒的,在无从逃避的暗示下,人会真的去尝试飞行,然后惊恐的发现自己浮在空中。
是接触不够深入吗?女子讶异地想着,再度试图施加更强烈的暗示。
由“你能够飞行”这种浅薄的印象,转为确切的“你要去飞”。但是,这在赫菲斯托强力的对魔力作用下是没有效果是。
“结束吧—放风时间到了!”
雾气喷涌而出,瞬间将少女笼罩进去,然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浓雾散去,赫菲斯托眼前已没有任何东西。
赫菲斯托吹着口哨,离开了楼顶。
…………
死了,就这么死了。
身体被啃食殆尽,那是令人恐惧的体感,死亡的真实感受。
门被敲响了。现在不是诊察时间,那么,是有人来探病吗?
“打扰了,你就是巫条雾绘吗?”
虽然看不见,但名为巫条雾绘的少女对这个男人再熟悉不过。
他就是杀死她的人。
尽管如此,巫条雾绘的内心仍有些欢喜。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来探望我了,即便他是来补刀的,她也无法赶走他。
“你是我的敌人对吧。”巫条雾绘拿出了非常常用的套路,用肯定句语气说出了疑问句。
“算是吧。”赫菲斯托非常自然的靠在一边的墙上,翘着一直腿。“你得了肺病,并以之为主因,你全身各处都已长出肿瘤。从末期的恶性肉瘤开始算起,内脏的情况特别严重。”
“有多少年了?”赫菲斯托问道。
“不知道,我已经放弃计算了。”因为去计算也没有什么意义。到死为止,巫条雾绘都无法离开此处。
“蔷薇猎犬虽然啃食掉了另一个你,但本体应该是没啥大碍的。”赫菲斯托耸了耸肩,“我有几件事想请教,所以才特地跑来一趟。为什么要让她们跳楼?”
她们……啊,是那群令人羡慕的女孩吗,巫条雾绘对她们的跳楼很过意不去。可是,她什么也没做,是她们自己要跳楼的。
“巫条大楼的你很接近意识体,你是利用了这一点吗?那群少女打从一开始就在飞翔吧?不论那是只存在于她们梦中的印象。当她们回到现实后,就真的以为自己会飞了。但实际上,她们不会。”
巫条雾绘想要和那些少女做朋友,但那些少女接近她以后只会像游鱼般飘浮着。
当巫条雾绘发觉她们没有意识后,很快就做了决定。她明明以为只要叫醒那些女孩,她们就会注意到自己了。
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愿意靠近自己的人,第一次主动的想去和她们交友,两件快乐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应该带来更多的快乐才对。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
赫菲斯托想起了提瓦特上的魔龙杜林的故事。
杜林是诞生自坎瑞亚的魔龙,据说是被坎瑞亚遗民“莱茵的黄金”莱茵哈特所创造。它顺着美好的歌声来到蒙德,想要和蒙德人玩乐,但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蒙德地区生灵涂炭。
风神巴巴托斯召唤了眷属特瓦林,与杜林鏖战,杀死了魔龙杜林。而甚至在死前,杜林都在祝福特瓦林和蒙德人。
这一切都是它的幻觉。
赫菲斯托叹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会向往天空?”要是不向往天空,巫条雾绘的另一重存在也就不会出现在楼顶了。
“因为天空没有尽头。我认为如果能无拘无束地漫游、能自由飞往任何地方,就可以找到我不讨厌的世界。”
“那你找到了吗?”
她点点头。
“每天晚上,我都害怕地想,我到天亮时还能睁开眼睛吗?还能活到明天吗?我很清楚,我一旦入睡就再也没有力气醒来。”
“在我如同走在钢索上的生活中,有的只是对死亡的恐惧。相反的,我也因此才能产生活着的实际感受。我空虚的生命里只有死亡的气息,却也只能依赖那股死亡的气息才得以活下去……平目的我早已是具空壳,除了面对死亡的瞬间外,都无法感受到自己活着。”
没错。所以,名为巫条雾绘的女性迷恋死亡更甚于生命。无拘无束地漫游,自由飞往任何地方,这就是她想要的,但以她的身体无法做到的。
漫无目的的漂浮在空中吗?
赫菲斯托思考了片刻。
“打扰你了,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今后有何打算?我可以帮你治疗伤势。”
“不用了。”
赫菲斯托并未感到差异。于是,他离开了。
并没有报上姓名的必要,而且赫菲斯托已经预料到了巫条雾绘的结局。
她无法战胜这种诱惑。那压倒性的死亡奔流与生命鼓动,虽然一直以为自己一无所有,没想到却还保有如此纯粹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死,令背脊为之冻结的恐惧。
为了自己一直轻蔑至今的,存在于生命中的一切。巫条雾绘决定挺身冲撞所有的死亡,以此去感受活着的喜悦。
虽然只剩下一次机会罢了。
方法早就决定好了。
虽然根本不值一提,巫条雾绘终究认为自己最后还是应该死于自己飘浮的地方,自己俯瞰城市的地方。
千辛万苦的,把自己安放在轮椅上,然后推着轮椅离开医院。虽然看不见,但她还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巫条大楼,坐电梯来到最高层,然后—径直推着轮椅冲下去。
这如同烟花一般璀璨而又短暂的生命啊。
这是她最后的一个念头。
夜晚,赫菲斯托偷偷潜入了医院。他翻看着医院的住院手册。
巫条雾绘的住院费支付者那一栏,写着四个汉字—荒耶宗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