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局外人的宋青忽然开了窍,他的声音愈发低沉:“老祖宗,属下猜测,其实事情应当是这样的。对庆国出兵的政策一直争执不下,钟逸虽不表态,但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令前线出动。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表态,便会遭到老祖宗无情拒绝,甚至动用内阁与司礼监提反对之见。老祖宗不妨想想现在,对庆国出兵的事在老祖宗一力推行下,已经将消息派发前线,与钟逸政见不合的屈扬,也被老祖宗您亲手扳倒了。抛开乱象,结局便是屈扬被迫贬到别处。这些如乱花迷眼的事情背后,钟逸一直没有露过面,但他想做的事,老祖宗您全帮他做到了”
钱山神情怔忪,如遭雷击,身子不停的颤抖,两只小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变绿。
“又上了那恶贼的当了!”钱山忽然重重跺脚。
为何要说又?因为前段时日靖王的事,钟逸利用相差不多的手段,达成了他想要的目的。
虽是两种法子,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偏偏钱山又没看出来。
带着极度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钱山颤声道:“来人!快!快马加鞭追回派往前线的出兵命令,还有,把屈扬请回来,请他回朝继续,继续”
说到这里,连钱山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这番话,好似一个月前他也这么说过。
钟逸,害人不浅。当然,害得是恶人应该另当别论
官道儿上,屈家的马车刚出城行了两三里,路正中站着一人,像是在拦车。
驾车的车夫憋着一肚子火气,怎么什么人都敢对屈家不敬,哪怕现在的屈家老爷不是吏部尚书,那也是正六品高官,还容不得尔等放肆!
“哪来的人撒野!速速让开!”马夫车鞭已经扬了起来,路中央的人胆敢说一句不尊敬的话,立马鞭挞而上。
“老谢,连我都不认识了!亏你在屈家当差十年!”
车夫定睛这么一瞧,披头散发这人原来是屈家二老爷屈抑!
他连忙下车:“总算找着您了,二老爷!您哪里去了呀!急坏了老太太和老爷!”
“大哥在车里?”
“是!”
“让我上车!”
屈抑急匆匆爬进车厢里,屈扬瞧见这张熟悉的脸,刚想开口斥责询问,屈抑一头扑在了屈扬怀里。
呜咽哭道:“大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屈扬一愣,伸出大手在屈抑后背轻轻拍着,就像小时候屈抑被一户富商家的狗咬伤时,他也是用这种方法来安慰屈抑。
听到屈抑的哭声,屈扬也没忍住,小声抽泣起来,而一旁坐着的老太太,想到一家三口终是团聚,她也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前一刻她还在训斥为何屈扬早不将弟弟失踪的消息告知于她,可后一秒,老天爷开眼,便把屈抑送到了这里。
看来平日里吃斋念佛果然没错,好心有好报啊!马车上的老太太不禁决定,等到府宅尘埃落定,她非要开辟一整串院落来供奉佛像。
定要做到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三人哭声渐止,屈扬这才抽出空隙问道:“小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离家这么久?这段时日你到底去了哪里?”
紧接着,屈抑便把这段时日醉酒之后被人抓住关起来的经历讲了出来,说到动容处,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听了个差不多,屈扬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阴恻恻道:“看来是有人预谋已久,暗地里对我屈家设了套啊!”
屈抑一愣,问道:“会是谁呢?”
屈扬苦笑道:“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等到了地方,你哥我好好做官,咱们好好生活才是重中之重。”
有人的故事已经落幕,有人的故事却在继续,人生嘛,总有辉煌与精彩的时刻,但谁人也免不了落魄低谷。
清晨的洪州,街上行人三两,远不如京师街头繁华,毕竟,这个时辰有许多人还在睡梦当中。
孟府,本来睡到大太阳晒屁股再起的孟北纬突然被下人吵醒了,起床气刚要发作,却听是陈绍风来了。
他的气顿时消散许多,陈绍风是他的儿时好友,从小到大的玩伴儿,他和自己的交情,那是一等一的深厚。
“绍风,今夜不是你成亲的日子嘛,怎么有功夫跑到我这里来?你该不会来亲自送我请柬吧?”孟北纬玩笑说道。
“北纬兄!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刻,昨夜我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我想这应当会对你有用,所以一大早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惊天秘密?谁人说的?是什么秘密?”
“按咱们洪州的规矩,昨夜我设宴宴请夫人的娘家人,但她的娘家人里,北纬知道有谁吗?”
“谁?”
“李阳正!”
“哦所以这个秘密来自他的嘴里?”
“正是!”
孟北纬冷哼一声,不屑道:“他能知道个屁,不过故弄玄虚罢了,绍风,你别被他骗了。李阳正什么本事没有,读书读书中不了举,经商经商赚不了钱,也就会忽悠人了。”
“其他事或许有这种可能,但这件事,我觉得是真的!”
紧接着,陈绍风便把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孟北纬。
孟北纬听到“康宁帝病重,驾崩指日可待”这句话时,浑身一颤,脸上表情瞬间凝固,这与昨夜陈绍风听到此事时的表现相差不了多少。
一国之君的地位实在太重要了,重要到关乎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这个消息是李阳正留在京城的眼线传回来的?”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
“按理来说,这种重要的消息应当封锁与后宫中,又怎么会传到民间来呢?又或者这则消息本身就是在宫里听到的?但李阳正又如何将人随意安插进护卫森严的皇宫呢?”孟北纬并没有一开始就深信不疑,而是怀疑着消息的真假。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是皇宫的事,亦是如此。更何况,京城能人异士多了去了,说不准这样的重要消息是李阳正留下的眼线从什么地方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