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迁我又悟了(你怎么就悟得那么多呢...)

当今江湖,若论排行,当是南青山北少林。

少林寺后山坐看峰上,被所有人看好的方丈唯一亲传弟子寂淳低眉顺眼,听着身边裹着一身黑袍斗篷的男人禀告的事,依旧不动如山眉眼疏朗。浸染着一身夕阳金色的余晖,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端得是一位六尘不染的圣僧。

黑袍人却弓腰垂手战战兢兢站在那里,满心纷乱的思绪,都在恐惧着下一刻自己迎来的将会是怎样的惩罚。

“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寂淳微微抬眸,却是俯瞰着峰下青山绿水,语态平和,“你下去吧。”

黑袍人诧异抬头,刚抬到一半,猛然回过神来,忙僵硬地压下头颅,虽然满肚子狐疑,还是暗暗松了口气,弓腰道:“是,教主。”

退着走了几步,等拉开距离后,黑袍人方才转身运气轻功火速离开。

飞出去一段距离,路边树后转出来一人。见黑袍人回来了,忙迎上去:“怎么样?教主没有怪罪你?”

黑袍人掀开斗篷,瘦长的脸上带出些笑意:“虽不解其意,不过能这么好手好脚地回来,我也挺意外的。”

另一人也是笑开了,伸手拍了拍黑袍人肩膀,乐观猜测:“说必定是教主知道周兄你也是教中老人了,虽然这次办事不力,没能取回右护法等人的脑袋”

黑袍人抬手阻拦:“周兄,小心祸从口出!”

周兄也反应过来,哈哈笑着拍了拍自己嘴巴:“哎呀口误,口误!不过这里就咱们俩”

话未说完,周兄忽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黑袍人,脸上眼中全是惊恐骇然。刚开始黑袍人还没反应过来,等发现自己全身皮肉都在迅速化掉,仿佛被火烤化的蜡人般,已经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转眼间,刚才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消失,只剩下一团浸泡在“蜡液”中诡异自燃的黑袍。

周兄呼吸急促,似想到什么,惶恐地转身就要逃,却在跑出去几步时发现自己视角在变矮。

或者说,变矮的并非视角,而是他的腿。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原地只剩下两团衣衫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山里风大,雨多,雾稠,很快这点痕迹就被这大好的山水花草清理得干干净净。

寂淳自坐看峰上下来时经过此处,看见灰烬,幽幽一叹,语态悲悯地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地坤此人,在药理专研上,倒是比他师父更胜一筹。

满江湖的人都知道,地坤因为魔教不肯给他师父报仇雪恨,因此怀恨在心,于某夜与其他几人发生口角是非后愤而下毒,毒害二百余教众,随后逃走。

后右护法身死,左护法带人叛逃关外令起灶台。

因为有后续一个个大瓜丢出来,魔教剧变中最开始的源头反而被所有人忽视了。

作为内定的下一任少林寺方丈,寂淳自有单独的院落。回到自己所住的院落后,打发走了照顾他起居洒扫的小沙弥,寂淳转进密室,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睡得正香的地坤。

最近地坤过得很糟糕。

那一夜他发现血衣女要联合另外两人诬陷他时,地坤第一时间就逃了。回到教中,他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了右护法,并涕泪横流地跪求右护法救自己。

对此,右护法自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让人去把血女等人押回来。

当然,一切并非仅仅因为地坤。

右护法与蛇王有几分交情,可魔教中人,哪个不是凉薄自私的?右护法更多还是想要趁机削一削左护法的微风。

自古以左为尊,右护法自认是教中元老,当年也是跟着老教主打过天下的,怎么就被左护法一个愣头青压一头?只因为这个愣头青唯教主马首是瞻?

他不服!

地坤自觉有了靠山,顿时也胆大起来,骂骂咧咧放起狠话,说自己要给右护法提供什么什么毒药,到时候好对血女等人逼供,审出真相来。

谁知他才放了狠话,当天晚上右护法就突然狂性大发,提着刀半夜就冲去了左护法院子,两人大打出手,最后右护法暴毙。

左护法感觉到教中风雨欲来,立马就带着人跑了。

直到教中乱作一团,地坤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给右护法用来对付敌人的毒药,会被他自己吃下去。

难道只是因为好奇?想尝尝味儿?想试试威力?

这样荒谬的理由,地坤自己都不相信,如何能奢求别人相信?知道这事儿早晚会查到自己身上,地坤也寻机溜了。在外躲躲藏藏几日,某日被人背后下了黑手,敲晕后再醒来,他人就到了这个昏暗的密室中。

睡梦中感受到熟悉的让人骨头都发寒的视线,地坤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寂淳围着他踱步,不紧不慢打着转看他,眸中兴致盎然:“据传,江湖中曾有一鬼神之功法,名曰‘摄魂’,中招者自己无知无觉间就会□□控着做下许多事。贫僧一直以为这只是谬传,没想到今日真就得见了此功法。”

血女,狼牙,花和尚,都能作证吴家村下毒事件是地坤做的,满村死去的教众身上也确实都是中的地坤独门毒药。

一边人证物证俱在,偏偏地坤这边也确确实实认定了不是自己做的。

寂淳是个具有探索真相的慈善人,这几日将人关着一边查阅古籍一边观察地坤,倒是渐渐有了些猜测。

娘娘庙突兀出现的神秘大宗师,吴家村诡异下毒事件。事情虽少,可也有迹可循。

――都是在青山小镇附近发生的。

所以,地坤身上的手笔,也是那位神秘大宗师做的?

寂淳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的笑,眸子里闪烁的是势在必得的野心。

这样的人物,必定功力深厚,所知绝学心法也叫人垂涎。若是就此再度消失,岂不是整个江湖的损失?

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不入地狱,又有谁来拯救江湖呢?

“哎呀挡住了,我们可以挪过去一点吗?”“嘘,小声点。”

“哎等一下,我的炭条笔断了”

离开了青山小镇,外面的世界果然是辽阔又有趣。

不过才走出几十里路,二人就碰上了传说中拦路打劫的土匪。

有强力依仗有恃无恐的周小姐小手一叉腰,喊了声“替天行道!”她亲爱的相公就为她上阵杀敌去了。

顺手灭了个山寨后,周小姐对着一库房的金银财宝悟了,随后便有了让千机带着她各处“打卡”之事。

今晚的打卡地是花城中的斗花盛宴,此花自然不是真花,而是各个花坊的花魁。

周小姐听闻此事后,决心要画美人图作为自己第一部江湖巨作的配图,可惜进场费就高得下人,都是用金子来论。

于是就有了这一出梁上观花之行。

连图带描述地记录下了台上那位美人的模样特征,周小姐暂时空闲下来,兴致勃勃抻着脑袋四处张望。

他们蹲着的地方是后院与前院交接处圆拱垂花门洞上面儿的小拐角处,周小姐往后一看,就能看见后院许多处花阁内的情况。

今夜这座花城最大的销金窟真是热闹非凡,地上行走的女子也盛装打扮,乍然一看,真真是美女如云,恍若天宫。

如此热闹的地方,发生的趣事自然也很多。

“哎?那位不是清荷坊金芙蓉的恩客吗?怎么同莺歌楼的云雀抱到一起了?”

“咦~风流倜傥的花少爷竟是收钱办事的托”

“好复杂的关系,这是她买通他,他又收另一家的钱将药下回去了,下回去的药又被他的人顺水推舟送去另一个花娘”

“原来被寄予厚望的蒹葭小姐跟她的丫鬟是一对儿”

千机听她嘀嘀咕咕,终于回了头看她。周小姐不明所以,“怎么?要走了吗?结果还没出来呢。”

见她一副习以为常接受良好的样子,千机叹气,抬手揉了揉她软软的腮肉:“没什么,只是提醒你小心些,有人来了。”

周小姐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会儿到处都是人,就连他们下面也是人来人往的,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好吗?

下一瞬,当她看见有黑影从空中掠过,才反应过来这个“有人来了”是指有江湖人士来了。

这是每逢热闹必有事故发生吗?

周小姐挪了挪身,也不东张西望了,全神贯注追随着飞过去的那位看过去,然后就看见那位钻进了某位花娘的屋子。

屋子的窗户很快就关上。

烛火印在窗上的倒影显示出一对交颈的鸳鸯。

周小姐捂眼睛,口中喃喃:“风尘花娘与痴情侠士”

还没念叨完,那边窗户上就溅开朵朵红花,不久,一声女子的尖叫响起,后院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

周小姐:“e痴情花娘与负心贼子?”

千机也看了全程,自觉要是真让人跑了,这热闹就太没意思了,因此果断叮嘱周小姐呆在原地别动,自己飞身离去,不多时,乱成一团的花娘院中就从天而降丢下一个人来。

一道似男非男飘渺不定的声音同时出现:“杀人者在此。”

周围人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由主办此斗花盛宴的老鸨大手一挥,让护院迅速把人拿下,一番审问加找人对峙,这桩花娘被杀案的真相便水落石出。

坏人得了应有的惩治,周小姐给了千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眸里都是闪烁的崇拜。

千机垂眸轻咳,提议可以先离开了:“被杀的花娘是争夺花魁的热门,此事一出,这一届斗花盛宴肯定要虎头蛇尾了。”

周小姐叹气,乖乖圈住他脖子等着他抱:“真可惜,明明就是这男子变了心,分开便是了,怎么能因为担心花娘传扬出去坏了他身为名门正派亲传弟子的名声就杀人灭口呢。”

说罢撅撅嘴,哼道:“自己能做,却不准别人说,哪来的歪理噢!”

千机任她抱怨吐槽,抱着人像来时一般无声无息,无人察觉。

不久以后,一本花娘回魂索仇某名门正派少侠的话本子迅速爆火。因为节奏紧凑,转折精妙,结局苏爽,不仅男子爱看里面的刀光剑影伏笔构陷,女子也爱花娘的爱恨分明心志坚定。

这原本只是周小姐心有愤恨不平而随手写的小作,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周小姐看着印制精美的话本,陡然拍桌:“纪迁,我又悟了!”

千机:“”

你怎么就悟得那么多呢?还次次都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