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什么怪,怪什么妖?
没有人妖恋,只有人外婚。
被燕行抱上病床,一切安顿妥当后,医生护士都离开了。这会儿才下半夜三点多,从产妇送来,到生完,一共也才忙活半个多小时。
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瞌睡都还没跑光,现在回去还能接着刚才的梦继续睡觉。
单人间病房里很安静,连唯一可能制造“噪音”的小宝宝也在他的小床上睡得摊手摊脚,燕行给妻子倒了杯温开水,又问她饿不饿:“生得太快了,准备好补充体力的巧克力都没用上。”
从怀孕开始,两位准爸妈就做足了各项准备工作,譬如说生孩子十分消耗体力,可以在生产前或者生产时吃块巧克力补充体力。
柳观月躺在病床上,本来正琢磨他说的来自其他星域的事儿,闻言撇嘴:“哦,你还嫌我生太快了?你儿子要出来,我还能把他憋回去?”
心气儿正不顺着呢,还说这话。
燕行低头,伸手指头戳了戳惹完事儿就睡的臭小子。柳观月又有话说了,“你招惹他干什么,没看人睡得正香吗?”
看来这是看他哪哪都不高兴了。燕行叹气,站起身:“要不然,我先出去”
话还没说完,刚才还看起来很正常,连知道他是外星人都只是“哦”了一声的女人眼泪就无声无息淌下来了。
燕行脸色都变了,上前一步弯腰把她脸捧着,双手拇指给她擦泪,语气放轻,怕稍微大点声儿都要将人给吹散了似的:“怎么哭了?是害怕我跟孩子?”
地球人总是矛盾的,一边寻找着外星智能生命体的存在,一边又脑补着被外星人侵略迫害。
恋爱期间也陪着妻子看过几部外国人大战外星人英雄片儿的燕行想叹气。
眼泪顺着眼角往耳朵后而淌,枕头都浸湿了。柳观月扁着嘴点头,却并非燕行所以为的那种害怕。
她揪着燕行衣袖,抽抽嗒嗒问:“你会走吗?会回去吗?或者你几十年都不变老,然后等熬死我了你就又跑其他星球跟人结婚生孩子?”
说到回去,燕行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笑着俯首用唇贴了贴她额头,眉心,眼帘,声音轻若鸿毛:“不会,回不去,也不想回。”
想了想,又说:“我会跟你一起变老,然后一起结束,谁也不丢下谁。”
好一番安抚后,有些情绪化的柳观月才缓过来,事后再回想刚才自己那怪里怪气的情绪,又深觉尴尬到脚趾抠地。
“老公。”被他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晃着,柳观月轻声叫了他一声。
燕行“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又性感,带着些许放松的慵懒。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那个星球,是怎么样的吗?跟地球一样吗?”
柳观月很想了解他出生、成长的地方是怎样的。
燕行停下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悠远道:“那是一个,跟地球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以及所经历的近百年里,目之所及,皆是掠夺,对资源,对生命,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也没人谈理想,谈抱负”
他们接受的教育,就是“我要”、“我能”。
你要什么,你能要什么。
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柳观月皱眉,听他语气轻浅,仿若局外人的描述,战乱,压榨,胁迫,抉择,都带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这就是独属于战争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本来真的很认真在听的柳观月缓慢眨动眼帘,一下比一下缓慢艰难,最终,没能抵过这股力量,窝在燕行怀里就沉沉睡去。
燕行垂眸。
哪怕生产再顺利,到底是糟了一番罪,刚从产房出来,此时的柳观月算不得多好看。
孕期略有发福的脸蛋上,还带着油光,舒展的眉毛有几天没刮了,靠近脸蛋,能看见新长出的一小截黑茬。此时窝在他怀里,低着头,双下巴挤出来了不说,嘴巴也嘟了起来。
燕行却看得转不开眼,只觉得心窝里填满了她的体温,暖融融,无法剥离。
眼看某人的异能有往外蔓延的趋势,燕行不得不将绵软好抱的妻子放下。
“你不觉得自己太嚣张了吗?”居高临下看着婴儿床里睡得嘬嘴嘴的小奶娃,燕行一本正经戳他小鼻子:“太嚣张可是会被人套麻袋的。”
睡梦中的小奶娃嘬够了,张开小口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顺便吹出个口水泡泡回应郑重其事自说自话的傻爹。
泡泡在碰到鼻头上那只大手指的瞬间,破裂出一朵小小的口水花。
燕行失笑,也不嫌弃,指头顺着他小鼻梁往上,停留在眉心处。比丝线还细柔无数倍的精神触角轻柔探入。
或许是因为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经常接触这股精神力,小宝宝接受得很自然,丝毫抵触反应也没有。
精神触角穿透尚且稚嫩的血管、骨骼、神经,抵达最中心,也是目前地球人类科学家们尚且未能完全探索透彻的大脑神秘区域。
这里是人的意识所在处,也就是人所谓的“灵魂”。
到了最外沿,触角便打着转,一点一点为孩子编织出一层既是禁锢,也是守护的膜网。
第二天柳观月醒来后,好半晌忽然想起,自己居然在听老公说故乡那些事的时候睡着了。
这也太那个了吧!
看见燕行的第一眼,柳观月就脸蛋一皱,弱唧唧道歉:“老公对不起,我昨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怕他心里不舒服,柳观月举手作发誓状:“但是我发誓,我真的听得很投入很认真!”
被妻子眼巴巴撒娇求原谅,燕行心里一乐,不过还是没真让她背锅,而是隔空指了指婴儿床上已经睁开双眼,挥手蹬脚做运动的小奶娃:“我知道,昨晚是那小子搞的鬼,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柳观月松了口气,马上又担心起来:“他又像刚出生那会儿那样了?可我当时好像没看见有东西飞起来呀。”
“异能的表现形式不是一成不变的,他应该属于控制系,既可以作用于实物,也可以作用于人的精神力。”燕行将病床上自带的小桌板架起来,又将床头摇起来:“现在他还不适合锻炼实际操作,所以我暂时给他封住了,等他十八岁成年后会自己冲破封锁网。来,你先吃点东西,已经快中午了,这汤还是小汐带来的。”
什么控制系什么精神力的,柳观月也听不懂,反正知道孩子不会暴露身份,也不会再乱发功就ok了。听说老弟来过,柳观月左右看了看,没在病房里找到人,便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现在去哪了?”
“凌晨的时候太晚了,等早上六点二十,估摸着他学校里已经打起床铃了我才给他打了个电话。早自习都没上就请假跑过来看他外甥了。”
燕行安顿着让妻子坐好,又舀汤又摆菜:“我让他回去上课,结果十一点多又来了,说是第四节课是微机课,不用上,饭菜都是他回家做的。”
为婴儿床上那小家做准备的不仅仅是燕行他们俩,就连学业越发繁重的小舅舅柳知汐也是努力着的,月假回家的两天里,总会挤出点零碎时间来上网认真学习如何给小孩儿换尿布,如何兑奶粉,如何做适合产妇吃的月子餐等。
现在可算是到了大展身手的时候,虽然盼望中的香香软软小外甥女没了,变成个小外甥,柳知汐还是看着孩子傻乐了好半晌挪不动脚。
至于现在人去哪了?
嗯,站太久了,都差点忘了因为太忙,已经憋了快一个小时的水没放,刚才反应过来,夹着腿冲洗手间去了。
燕行还没来得及说,柳知汐就扯着衣摆出来了,看见老姐在吃饭,咧嘴一笑:“姐,你看小宝了吗?咱小宝长得可好了,我瞅着绝对是全医院最靓的崽!”
巧了不是,谁家家长都是这样想的。
柳观月喷笑,差点呛到气管里,燕行赶紧给她拍背。
“小宝?这是你们俩谁给孩子取的?”
燕行及时表明清白:“不是我。”
柳知汐一点不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挑着眉头得意地用拇指一比自己:“我取的,姐,你也觉得好听是吧?”
柳观月就琢磨吧,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还有,她儿子好歹也是有异能的外星地球混血儿,被人叫小宝,他不要而子的啊?!
“不行不行,我不想以后孩子长大了懂事了跟你这个唯一的小舅舅决裂。”柳观月丝毫不顾及熊老弟的心情,果断否定。
为了家庭的和谐,为了孩子炫酷的未来不要留下沙雕的污点,身为妈妈的柳观月半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老弟留。
作为妻子的绝对拥趸,燕行无条件点头,投赞同票。
柳知汐肩膀一垮,表示自己遭受到了来自最最亲爱的姐姐及姐夫的双重打击。
然而他姐姐姐夫却在那里挨着小声商量起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小名了,根本没多看他一眼。
名字跟小名其实在之前就准备好多了,可真到了选择的时候,新手爸妈又犯难了,连燕行都得了地球人常有的选择困难症。
大概是在这里生活久了,被传染了吧。
失意人小舅舅走到小外甥婴儿床前,把脸凑过去也要跟小外甥说说悄悄话,“小宝宝,你也很喜欢小宝这个名字,对吧?”
“啊――”小奶娃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声音,没等柳知汐曲解成赞同自我高兴一下,一只小拳头就捣了过来。
别说,力气还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