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身上有秘密。
赵远茹无比肯定。
燕行上楼给病号送了午饭,才下楼与赵远茹一起就近找了个清净的湖边石凳相对而坐。
按照赵远茹的意思,是准备一起找个饭店,要个包间详谈。
一来,饭桌上谈事是华国人的习俗,根据科学研究表明,进食的时候人类用在思考上的精力会有所分散,美食也能让他们放松对外界的警惕。
二来,都已经中午了,她也饿着呢!
不过燕行拒绝了,并且拒载,“你坐不合适。”
赵远茹想着自己手里调查到的关于他的资料,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就是明白才气笑了。
就一破电动车,还是带脚踏板的,居然还搞“女友专用宝座”这一套?
两个都是二傻子!
绝对不承认自己心里酸溜溜的,有被某粮噎到的郁闷。
二傻子柳观月表示冤枉。这一切其实只是源于一个玩笑。就在燕行遭遇赵远茹的那天,柳观月在后座上发现了两根栗色长发,明显属于其他女人的。
那时候她忽然想到那些老婆抓老公行踪的桥段,就捻着头发笑着对燕行演了一段“妻子质问丈夫”的段子,纯属玩乐,并没有真放在心上。
谁知燕行真就认真执行上了。
平时也就罢了,毕竟除了柳观月,他那破电动车也没机会载其他女孩子,这次赵远茹提出要一起去找饭店,眼神往电动车后座上一扫,燕行的执行雷达就响起来,不等她提出,他就率先拒绝了。
总之赵远茹心里憋着一口气,她还从没遭遇过这种待遇。
饿着肚子,跟一个长得英俊但特别楞的男人,坐在偏僻的小湖泊边的石凳上,还是贼热的大中午,在这样的情况下聊天。
真是够那什么了!
更气的是,她小心仔细地用纸擦干净了石凳,刚坐下还没酝酿好情绪,对面自顾自坐下的男人就问了:“到底有什么事,我还要去送餐。”送完了还要吃饭。
赵远茹怀疑自己的忍耐功夫不到家,否则怎么每次遇到这个人都又气又闷,充满了挫败感呢?
“送什么餐,你明明有一身非同寻常的本事,结果每日里就这么糟蹋自己,你不累吗?”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一个高手,为什么会甘愿埋没自己一身本领?
还是这种送外卖的工作。
不是她看不起什么行业,而是送外卖说白了就是帮人跑腿,又累又烦不说,还时常遇到一些奇葩为难,动不动就被投诉被差评。
真是上下左右都在挤压的存在。
燕行皱眉:“不累。”只是送送东西,不需要动用什么精力,怎么会累。
赵远茹撇嘴嘀咕:“以你的本事送外卖,当然不会累。”
不等燕行说什么,她双手往石桌上一搭,倾身凑近一点,“哎小哥,说真的,你这次到底是怎么在三天时间里就找到那么多在逃通缉犯的?还全部都是A级的。”
什么时候抓通缉犯都像菜地里拔萝卜了?一拔就是一大堆。
燕行纠正说法:“有两个B级的,不是全A。”
赵远茹就当没听见,继续问:“上次也是,我回头调查过了,那一片每个路口都有钱总他们安排的人拦截,你当时到底是怎么带着我脱身的?而且还是在不惊醒我的前提下,动静一定很小,我从来不是能在那种条件下睡死过去的人。”
燕行侧了侧身,垂眸看手机上的时间,语气肯定:“你就是。”
赵远茹:“???!!!”
污蔑谁呢!我才不是!
可是
狐疑地看着对面男人的表情,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以及她初步了解到的性格,都不像是会撒谎或者歪曲事实的人。
难道她当时真睡死了?
不行,重点明明不是这个。
赵远茹拉回思路,试探着引诱:“听说这一次抓通缉犯,是因为你缺钱?是给你女朋友还债?可是还完债之后,你就不为你们的以后考虑考虑?要知道现在房价这么高,你女朋友还有个弟弟要养,要是就靠你现在的工作,想买房安家恐怕得再折腾好几年。”
看燕行没什么反应,赵远茹继续说:“你可能不着急成家,可是燕大侠,你女朋友难道也不着急吗?并不是我贬低物化女性,而是从生物的角度来说,女性太晚结婚,生育困难不说,照顾孩子的精力也会明显不足。不信你可以去查一查,二十几岁的妈妈生完孩子是不是比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的妈妈恢复得更快,照顾孩子上也更有活力。”
这个问题也说得太远了。不过听着听着,燕行想到柳女士,好像是值得提前考虑上的问题。
看他听进去了,赵远茹暗喜在心,“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燕行点头,若有所思:“下午我要抽空去买几本育儿有关的书籍。”
赵远茹满脑袋问号:“啊?为什么?”是已经怀上了?
燕行认真说:“我要提前学习如何照顾孩子,从婴儿阶段到幼儿园入学前,都得学。”
既然到时候柳女士照顾起来精力不足,那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的他当然要顶上。
赵远茹绝倒:“不是,你不是应该想,是不是要换一份薪水更高,空闲时间更多的工作吗?!!”
燕行恍然:“确实有必要,最好还是在家带孩子赚钱养家两不误的。”
所以,做现代赏金猎人?
赵远茹瞬间恢复精神,眼睛闪亮亮看着他:“对!这样想才是负责人的好男人!所以燕先生,要不要成为我的搭档?保证你工资高不说,每完成一次任务就能有一大笔奖金,连我的一起都给你!双份!”
不说他自带的武力值以及追踪通缉犯的本事,单就上次带着她轻轻松松躲开围追堵截的本领,赵远茹就疯狂想要这位搭档。
要是有了他,赵远茹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的挖掘黑暗内/幕工作会进行得如何顺风顺水了。
想一想就超激动!
“不要。”燕行摇头,一点犹豫都没有。
赵远茹瞪眼:“为什么?”
燕行:“按照你说的,你提供的这份工作根本不适合我。”不稳定,不安全,时常要出差甚至耗费很长时间不说,还很可能连累到家庭。赵远茹不赞同:“工资绝对不会低,你要是不满意,我个人还可以再给你开一份。而且你不觉得我们是在剔除社会污垢黑暗,还社会一片光明吗?你不觉得很伟大吗?”
她语气有些重:“燕先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反感我这个说法,我想说的是,你不觉得你这样是浪费自己的能力,浪费自己的生命,是对社会的辜负吗?”
看得出来她是真这么想的,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燕行也能理解,因为曾经他见过,想过,做过。
可理解,不等于接受。
说到底,他对这个星球,始终缺乏一点归属感。唯一的牵绊,只是柳女士。
嗯,柳小弟也勉强算一个吧。
家国大义,对于被放弃被牺牲的燕行来说,已经无法产生任何触动了。
他能做的,就是遵守这里的法律法规,学习这里的道德规矩,做一名无害的外来人士。
这些就没有跟对方解释的必要了。
燕行看着她锐利且透亮的眸子,突然问:“如果上一次,我接了你递过来的包,帮你送走,你会怎么做?”
补充一句:“我知道包里没有那些人要找的东西,你是在用我引开追兵。”
赵远茹神色一顿,抬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平复心情道:“他们发现没有东西,顶多就是打你一顿。等我脱身以后,会回来给你补偿的。”
燕行摇头:“不,不是补偿的问题。为什么你确定除了一顿打,这些人不会迁怒?或者他们会认为我跟你是一伙的,把我带回去。更甚至,他们会为了逼迫我说出他们要的答案,去伤害我的家人。”
赵远茹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在指责她?
可她感到抱歉,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眉头皱得更紧:“可你不是普通人,你有能力”
燕行第一次抢白别人的发言:“可当时你并不知道。”
忍了忍,还是带上了一点情绪:“或许你能未卜先知?”
赵远茹的思想,观念,燕行都知道,都能理解。
他们是正义的一方,做的事也是对大众对社会甚至国家有益的。但同时他们又大多数都有着一个观念,那就是:为了大多数,牺牲小部分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这个“小部分”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是自愿还是被自愿,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中。
很难评判这样的人是对是错。
就像燕行所在的“救世小队”,对于绝大部分星际人民来说,他们是救世的英雄。可对于少数曾因为各种原因被他们选择舍弃牺牲的人来说,他们是剥夺生命毁灭家园的恶魔。
赵远茹心里生出些许恼意,双手抱胸往后靠了靠,呈现出抗拒防备的姿态:“燕先生,已经发生的事何必再去说如果?须知假设是最没有意义的。”
燕行吐出一口气,不再与她争辩,就像放过对自己善恶的审判,语气放缓:“我曾经在网上看见一个有意思的问题。问,一列火车驶来,正常的轨道上有数名小孩玩耍,另一条废弃轨道上有一名小孩。你会选择撞向哪方?”
对情绪格外敏感的赵远茹察觉了他收拢的尖锐,刚才还想着没可能劝说他跟自己一起干,现在又忍不住再生心思。
至于这个问题,她笑了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继续正常行驶。不管人多还是人少,谁犯了错,谁就应该承担自己犯错所带来的后果。如果这次选择了撞死废弃轨道上的小孩,那另外幸存下来的孩子是不是就该认为规定并不重要,人多就能势众?”
燕行点头,笑了笑,站起身:“所以有明文规定有能力的人必须承担起大责任吗?承担责任就必须失去享受生活的权利吗?抱歉女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