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燕行盯着,晚上柳观月不仅没能挤压睡眠时间赚钱,还被再三叮嘱要吃了药快点上床休息。
柳知汐不在家,燕行总也不放心,缩成团的精神力也不怂了,大概估算着楼下的人洗漱完毕,不会做什么私人事情后,就探了下来,一直守在柳观月窗户边儿上,以便随时掌握她的病情变化。
对毫不知情的柳观月来说,这一晚发生的事实在巧合到让人乍舌,譬如说等燕行走后她偷摸打开文件袋,刚开启电脑,门就被敲响了。打开一看,就是燕行目光清泠泠看着她,无声控诉。
柳观月心虚,连连保证马上休息。可心里惦记着事,滚来滚去半个多小时都没睡着,又想管家公该是已经睡着了,再不济,她不开大灯,只开小台灯,楼上总不可能再看见她亮了灯吧?
然而刚做起来按亮台灯,文件袋都没真正摸到手,门又被敲响了。
柳观月暗道一声奇哉,都没情意相通,难不成就率先一步达成心有灵犀成就了?
连续被逮了两次,柳观月也折腾累了,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还在想,一会儿该不会又来敲门吧?到时候吵醒了她,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怼某人太多疑太不信任人了!
想象很美好,可惜始终没能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已经拿了她家备用钥匙的燕行已经在外面摆好了早餐,旁边是一杯刚冲泡好的滚烫感冒冲剂,只等柳观月洗漱完毕过来,温度就差不多恰好合适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柳观月乖乖洗漱,坐好,吃饭,喝药。被管束着,心里却甜滋滋的,中药成分的感冒冲剂都被她尝出一点回甘来。
转眼看见旁边柜台上放着的花束,昨晚上没精神问的问题全都冒了出来,柳观月眼珠子一转,捧着杯子喝完药,若无其事地说:“上一次收到花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你会突然送我花,家里连个像样的花瓶都没有。”
那束花被拆了包装,正斜插在洗干净装了清水的透明外卖盒里,看着倒也还好,可柳观月就是觉得这么凑合,太糟蹋这么好看的鲜花了。
燕行也顺着她动作看了一眼花,也想起自己忘记问的话,点点头,说自己今天会记得买一个回来,又问:“那你喜欢吗?”
抬眸对上他认真的眼眸,浅色的琥珀眼里盛满晨光,一派专注地凝视着她。
这感觉
柳观月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杯子,躲闪着眼神暗骂自己思想太复杂,克制之下依旧红了耳尖:“嗯,挺喜欢的。”
燕行若有所思:“挺喜欢,就是并非最喜欢,所以你有自己喜欢的花吗?或者更喜欢花以外的其他东西作为礼物?”
若是玩笑,柳观月大可以笑着声称自己最喜欢的礼物是钱,现在被暗搓搓生出点那啥不纯洁想法的异性如此认真地询问,柳观月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挺腼腆矜持的。
“也、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啦,其实只要是喜欢的人送的,无论送什么我都喜欢。”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羞耻得抬不起头,一边又忍不住偷摸抬眼去瞄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希望他领悟到话里另一层意思吧?万一人家没那意思,岂不是贼尴尬,指不定还要在心里暗恼她是老牛想吃嫩草。
不领悟直接忽略吧,又该她继续纠结对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哎,反正感情这事儿,挺烦人的。
柳观月挺了挺腰,让自己别瞎矫情。
身为永远徘徊在赤贫线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感情?还是好好保留着打工人的自觉,努力工作挣钱为好!
燕行却来了一句:“那我以后挨个送,只有试了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是这个道理没错了。
送礼毒鸡汤,get√
两样都不是,这让她该怎么继续纠结下去?
算了,就这样吧。
柳观月坦然了,杯子一放,扯了纸擦嘴:“你总想着送我礼物做什么?难道是想追我?”
豁出去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现在她可是借了钱,身为债主,再尴尬再想要回避,总不至于直接玩消失吧?
转念一想,即便是直接消失了,吃亏的也不是她。
如此想了一圈,柳观月表现得更舒展了,脸上挂着玩笑似的调侃笑容,一双眼睛却盯着他看。
这回答也不符合他的对话发展逻辑。
燕行顿了顿,还是点了头:“是有这个意思。”
柳观月看着他,他也回视。
隔着桌子,一时间两人都表面平静,内心活跃。
柳观月:然后呢?然后呢?没有然后了?追人就这表现?就这?就这??
燕行:她这样盯着我不放,是有什么无声胜有声的意思想要表达吗?可是领悟不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空气渐渐凝固,桌子下柳观月穿着凉拖鞋的脚趾头抠了抠鞋底。
不知谁的手机忽然叫起来,两人都是一惊,回过神来柳观月忙起身回屋找手机接电话。
感谢电话救场之恩!
“喂?”
“对,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什么?!”听见电话对面的人说的话,柳观月瞬间拔高了嗓子,一瞬间什么心思都清空了,只剩下一股恼怒以及更多的忧心。
又简单询问了两句,柳观月挂了电话,匆匆进屋拿上包,跑出来后又想起什么,慌慌张张又跑回去,一阵翻找后揣上东西,捏着手机又冲了出来。
燕行在人跑掉之前拉住了人,“怎么回事?”
柳观月已经慌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泪水就珍珠似的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滚了下来:“是小汐,他根本不是去同学家玩。”
哽咽着抽了抽鼻子,声音已经有些鼻音的含糊:“这臭小子居然跟着什么主播,跑去搞荒野探险去了!”
虽然没说完,可光看她表现,燕行就知道情况不妙,也不嗦,带着她一边出门一边迅速交代:“你等了半分钟,就站在这里。我上去一趟。”
换了衣服鞋子,不到三十秒燕行就跑了下来,拉着呆呆站在门口走道上的柳观月就下楼:“通知的人是谁,他们去了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了燕行主导,六神无主的柳观月才仿佛有了临时可以信赖依靠的肩膀,冲击太大瞬间乱成浆糊的大脑才稍稍清醒过来,胡乱擦了擦眼泪,一边强行让自己镇定:“就在北阳坡峡谷那边,山顶上有个废弃疗养院,现在人已经失踪一天多了,是同行的其他家属发现不对劲联系不上才报的警。”
也不怪柳观月知道得太晚,怪只怪柳知汐那小子早就知道不能让姐姐知道,于是提前想了个法子,设定每天定时发送报平安的信息。都是个大小伙子了,柳观月也不可能真像照顾小孩儿一样,万万没想到不搞事则已,一搞事就搞出这么大个事。
柳观月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怎样,总之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人给找到。
柳知汐窝在角落里,看着不远处啃着压缩饼干一边凑到一起低声说话的几个人,也是满心焦虑。
可再焦虑也没用,现在他们都被一窝端了绑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伙人会怎么处理他们。听说有些绑匪如果不介意被受害者看光面容,就是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
柳知汐打了个寒战,大热天的却只觉得浑身冰凉,直凉到了天灵盖。
旁边跟他绑在一起的同学维凯被他这么一抖,从眯盹中惊醒,抬眼就看见简陋的山洞,以及依旧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绑匪。
梦里奢望的一切都是假的,维凯欲哭无泪,蔫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垂下了脑袋,咬着唇肩膀一耸一耸地无声落泪。
――不敢哭出声,吵到那些人是要挨揍的。
好不容易等守着他们这个小山洞的四五个人相约着出去附近撒尿,柳知汐连忙撞了撞维凯,小声说:“别哭了!快想办法逃出去,这些人都让咱们看见脸了,肯定不会放咱们走!”
这么一说,维凯更想哭了,打着嗝断断续续跟柳知汐哭诉:“我不想死,我还没把初吻送出去,还有初夜,呜呜呜”
又说:“汐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拉你来的。”
柳知汐叹气,他也想哭,可哭有什么用?
“别哭了,再哭那些人该来揍你了,你难道想跟坤哥一样?”
坤哥就是这次他们跟着的主播,是个小有名气的野外冒险类小网红,这次组织了芙蓉市十大鬼宅之首的“废弃疗养院探险”,也是为了玩刺激的,好刺激刺激已经隐约停滞不前的粉丝量。
这种事儿,但凡接受过政治教育的人都知道,鬼宅多是噱头。所以维凯从他表哥那里得到这消息后,就来了兴致。加上又刚好听柳知汐说想要找个兼职赚钱,维凯就让他表哥想办法争取来了探险小队的两个助理名额。
说得好听是助理,说得简单点就是打杂跑腿的。
柳知汐一听能挣钱,还可以就近学习观摩一下他一直向往的网红直播,考虑再三,就点头跟着同学一起来了。
刚开始一切都顺利,他们两个少年人身手敏捷,帮着坤哥完成了不少“遇鬼悬疑事件”,获得坤哥表扬并承诺事后发奖金。
谁知后来倒霉,在废弃疗养院里面真遇到了“鬼”,一群人直接吓懵了,当时就跑了好几个人。有人带头落荒而逃,剩下的人六神无主,有的跟风跑了,有的还留在原地搞不清状况。
慌乱中直播设备也弄坏了,然后就惊悚地发现,他们撞见的所为“鬼”,竟然是一伙不知道为什么躲藏在这里的大汉。
这些大汉无一不是肌肉紧绷面色匪气,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坤哥就是被抓后搞不清状况,色厉内荏闹着让这群人快点放了自己,否则要他们好看。然后就是他自己被揍得很好看,到现在都还爬在角落里晕着呢。
扭头看见坤哥那凄惨样儿,维凯打了个嗝,硬把抽噎憋了回去。
不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