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连续性降雨,冲刷着西南大地。
一场开始于某某中老年保健品上市公司,席卷包括R型特效药在内的特大丑闻也如同一记惊雷,炸得半个医疗保健市场都震了几震。
“据了解,益安主打的老中少保健品,其中包括……皆为虚假产品……”
“R型特效药最大且唯一的生产商所谓的有M国认证的CAQ专利,竟是某些所谓的专业人士欺上瞒下内外勾结,共同编织的最大谎言……”
“R型特效药到底是什么成分构成的?为何能安然上市?其中又到底隐藏着怎样惊天的阴谋……”
比起专卖富人的高价R药,老百姓更关注的是市场更加普及的保健产品,晚上下班回家看见日历本上画的红圈,柳观月洗漱后坐在沙发上埋头算账的时候也关注了一下。
毕竟闹这么大都不了解,回头去看望病人老人之类的买了有问题的保健品,那不是花钱找埋怨么。
这时,房门咔哒一声打开,柳知汐满脸绝望地走出来,一头栽倒沙发上。
柳观月莫名其妙,“干什么呢?”
脸埋在沙发里,柳知汐有气无力道:“这不是这几天发生了重大新闻嘛,语文老师说要紧跟时事,让我们以此为论题,写篇议论文!”
柳观月想了想,“紧跟时事一般来说,是政治老师更关注吧?”柳知汐一锤沙发,悲愤道:“他们是两口子,这个论题是他们一起布置的!”
柳观月忍不住幸灾乐祸地仰天嘎嘎怪笑,还用脚去踹他:“那你还磨蹭什么,快去写!”
暑假已经过半,柳知汐最近也乖觉,都在家好好写作业。
逗乐了老姐,柳知汐眼珠子一转,翻身跳起来,一个猛虎扑地,扑过去抱住老姐脚丫子:“姐,我同学让我过去玩几天,今天我作业就差不多能写完,帅气可爱的老弟申请几天假期里的假期!”
柳观月没太当回事,按照她的说法,占什么位做什么事。身为学生,老弟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其他要干点什么,但凡不是法律上白纸黑字写出来的事,都不是大事。
柳知汐笑嘻嘻给她捶肩捏背,好一通谄媚,眼睛往她账本上瞅,“姐,咱们还欠多少钱?”
柳观月习惯性抬手往账本上掩了一下,抬眸对上少年亮晶晶的眸子,迟疑片刻,还是挪开了手,“呐,陈伯伯那里还有三十几万,张三叔那里十几万,余下的零零总总,差不多还有七十多万。”
当年柳观月的父亲跳楼自尽,公司债务自有法律条文方面的处理方式。
柳家姐弟一个刚十八,一个才六岁,放弃遗产继承权后债务便沾不到他们身上。
至于这些债务,都是公司出事时柳观月父亲靠人情私底下借来周转的。
原本债主们多数都觉得这笔账要不回来了,没想到刚结束高考的柳观月带着年幼的弟弟,一家家找上门,亲笔改签了借据,主动认领了债务。
乍然一看,这是小姑娘太傻太单纯了,对柳家当时处境稍有了解的有心人回头一琢磨,却感慨这小姑娘聪明又有胆色。
因为这笔债是沉重的负担,同时却也能保全尚且年幼的两姐弟。
柳观月当时名下有一些属于自己的财物。处理父母后事过后,多少能剩下一些。
对于兴盛时的柳家来说,几十万可能只是孩子两三个月的零花钱,对某些生了龌龊早早断开,没能搭上柳家富贵车的远亲来说却是一大笔钱。柳观月想要保留弟弟的抚养权,争夺一番确有希望,可也不是百分百,毕竟判决时她的个人经济收入情况、生存环境、自身年纪等都是主要考虑因素。
为避免纠缠,主动认下欠债,舍弃大部分钱财拉拢往日叔叔伯伯,现如今的债主们好感倾向,如此有舍有得的果决,便是身为债主,那些人也颇为欣赏。
再则,这样本身对他们就有利,因此在不费力的前提下,愿意伸手的也并没有被算计利用的反感。
一个小姑娘都这样了,债主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同意了在分段月供的还钱方式。
否则较真起来,十年前的一百多万,拉长十年的时间,单是购买力贬值就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损失了,更别说还不收取利息。
大学时柳观月的还债能力还很弱,那时候一年也还不了多少,债务抹消得最快的,还是大学毕业两三年后柳观月在公司里做出了一定成绩,涨了薪水后。
按照现在她的收入水平来看,七十多万,大概两年左右就能彻底还清。
说起债务,柳观月的神态也略微放松。
柳知汐咬着唇角皱眉,想说什么,又住了嘴,转而重新不正经地笑起来,歪在老姐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玩笑般问:“姐,咱现在也没外人,哎,给我说说你最近跟燕哥咋样呗?”
柳观月写写画画的笔一顿,抬眸纳闷道:“什么怎么样?”
柳知汐挤眉弄眼:“还能什么什么?就那什么呗。说真的,姐,你对燕哥,到底有那心思没有?”要说没有,打死他他都不信!
刚开始他还没察觉,毕竟大家都是早出晚归,一天也就早上的时候碰一面。可最近他不是补完课家里蹲了吗,早上一起吃早饭,晚上还时不时吃一顿燕哥带回来的宵夜。
就他们俩那奇奇怪怪的相处氛围,柳知汐觉得吧,就算自己是个死人,多少都能感觉到不对劲了。
天台上阁楼中,已经关灯躺在床上,端端正正闭目“睡觉”的燕行睁开了眼,很快又重新闭上双眸,同时,空气中看不见的,原本懒洋洋随意飘散的精神触角也像是受惊的章鱼,瞬间收拢回来。
黑暗中,只有拧起的眉心,以及颤动的睫毛,泄漏了些许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等他纠结了不知多久,犹犹豫豫再次去捕捉楼下的谈话声时,这场谈话早就结束了,刚才说话的两个人甚至都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燕行翻了个身,侧躺着透过窗户看见外面洒落一地的霓虹灯光。
所以,她到底怎么回答的?
第二天早上,柳观月发现某人不太对劲。上次的不对劲,是情绪低落,这次的不对劲,是眼神飘忽,时不时就看着她走神。
搞得柳观月老不自在,旁边还有熊老弟时不时飞来的打趣眉眼。
两人下了楼,在又一次感受到胶着在自己后脑勺上的凝视时,柳观月憋不住了,站定脚倏然回神,红着耳朵抬眸看台阶上的男人:“你看我做什么?!”
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这么犹犹豫豫黏黏糊糊的做什么,害得她都开始想入非非,怀疑这人是不是要跟她告白了!
自作多情的旖旎心思,让柳观月心跳加速的同时,又有一股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大概就是:我可以悄悄地想,但知道不可能所以绝对不会说出来。
偶尔她也会在“悄悄想”的时候一点一点掰算着自己的“资本”。
――虽然皮肤状态好,身材没走形,但年纪比他大。
――虽然长得还可以,但人家更帅。
――虽然工资可以,但欠债中,还比不上人家的存款。
掰算完了,基本上都是一个结论:人家凭什么喜欢她呀。
可自我贬低一番后,该怦然心动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人到底什么意思?脸红心跳很快按捺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认真思考。
看着面对质问,难得表现出犹豫神态的某人,柳观月渐渐目露狐疑:“是不是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要拿卡?直说啊,本来我就一直说要你自己收起来的。”
说完,就低头去翻包,准备把卡给他。
燕行:???
这是什么脑回路?为什么忽然说到银/行/卡上去了?
柳观月翻包的手被按住,燕行收敛了神思,在她抬眸看过来时别开了视线,侧身匆匆从她旁边的台阶位置抢先下楼:“没什么,我先下去骑车。”
他总不能直接问:你弟弟昨晚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回答的?
那对方是不是就该问:我们在家里说话,你怎么知道的?
然后呢?
他又该怎么解释?自己耳朵灵敏?灵敏到能穿透楼板?
且说接受了这个解释,那对方又是否可以合理怀疑,平时人家在家里的一应交流甚至洗澡睡觉的响动,都被他偷听到了?
率先走出单元门的燕行看着难得放晴的天,缓缓吐出一口气,第一次体会到普通人生活里让他觉得无处下手解决的烦恼。
柳观月揉着被他按过的手,有些郁闷,又有些松了口气的轻快感,把包包往后一甩,小跑着加快了下楼的速度。
“你好,请问你是燕行吗?”
经常去取餐的一家饭馆外,燕行叫了号,回身就被一个黄头发的高个儿老外搭讪。
被陌生人叫了名字,燕行皱眉看去。
老外拿着手机对照着燕行的脸看了看,眼睛一亮,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噗通一声,在店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双膝一跪,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举起来,大喊一声:“师父!请收我为徒!”
正是午后,饭馆里食客还挺多,旁边儿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人行也多。
这一刻,沸腾的声音突然一静。
燕行也是被惊得愣在当场,竟是忘了提前闪开。
唯独老外一点不受影响,仰着头满脸激动,连比带划地说着话,话语里偶尔还夹带着英语,看起来就是真心实意激动澎湃着。
“师父,我叫皮特,我从小就崇拜华国功夫,毕生梦想就是习武,然后成为行侠仗义的Superhero!”
声音洪亮,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
燕行闭眼扭头,想要假装自己面前不存在这样一个奇特的地球人。
然而皮特不允许,努力刷着他的存在感,滔滔不绝诉说着对华国功夫的崇拜,以及对燕行“惊为天人”的赞美。
饭馆里回过神来的食客哄堂大笑,就连后厨的老板都举着锅铲跑出来看热闹,门口路过的路人也很快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围观起来。
听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英汉语,燕行抬手制止皮特继续说下去的动作,“公共场合,不要影响他人。”
皮特左右看了看,挠头讪讪傻笑,“哦,抱歉,师父,那我等会儿单独跟你说。”
燕行默然。
不过好歹让他顺利取了餐。
骑上电动车,燕行就三十六计走为上,没想到片刻过后,旁边就唰唰唰追上来一辆山地自行车。见燕行扭头看来,骑在自行车上的皮特还骄傲地挺了挺胸:“师父,我追得上你!”
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