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妃。”
小姑娘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才缓缓站起来,然后垂着头小心翼翼退到外屋。
整个过程胆颤心惊,从她一直紧紧揪着自己的下衣襟便可看得出来。
姚君灏向叶宸解释道:“这小姑娘也是个可怜见的,数日前我带璎璎出门瞧病,路过簪花楼,璎璎见她可怜就把她赎回来了。”
“原来如此。”
又是一个被迫的,就像璎璎。
“小姑娘被卖到簪花楼养了两年多,第一天接客被老鸨安排给一个糟老头子陪酒,老头儿见色起意伸手往小姑娘衣裳里伸,把小姑娘吓坏了,想跑却被诸多家丁拦住。
小姑娘哭哭啼啼嗓子都喊哑了,眼看要被老头儿拖进房中,幸好璎璎路过,于心不忍,便直接把人赎回来了。”
可璎璎和姚君灏现在的生活也不富裕,经历各种艰辛生活才安定下来,一切从简。
叶宸问道:“你们自己也不宽裕,还有能力养她?”
姚君灏苦笑:“我也是这么和璎璎说,可璎璎非要把她留下。”
“为什么?”
“璎璎说,看到她就想起以前的自己,因为自己经历过那种绝望,她不希望小姑娘再步她后尘。”
姚君灏低声解释着,“璎璎还说,我们要是不收留她,靠她自己只能四处流浪,要么颠沛流离饿死街头,要么被坏人拐走,再次卖入青楼。”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不好意思看向叶宸:“我不是说大周不好,而是在底层社会和处于这个年纪的穷苦女子就是如此,老祖宗几千年来的传承便是这般,凭谁一己之力也无法改变,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将她留下。”
这点叶宸表示赞同。
尤其在现代社会逛了一圈后,现在她愈发感觉古代的女子地位普遍低下。
大户人家的女儿倒没什么后顾之忧,可天底下还是穷人多。
“你明知现在什么情况,还同意了?”
姚君灏长长叹口气,“我本来就没有不同意,只是觉得我们养活自己都很艰难,而且璎璎现在的情况王妃也知晓,若再多养一个,处境更难。
可璎璎说,多她一个不过多几口饭,多几件衣,等坚持坚持熬过这段时间,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叶宸唇角微微一扬:“这很附和璎璎的性格。”
乐观开朗,坚定不移,就像飞蛾扑火。
当初明知道姚君灏身患绝症,治愈渺茫,仍然不放弃,跑去苗寨守着想方设法获取解药。
又为了姚君灏,拒绝和卡波在一起,亦是拒绝了稳定富足的生活,选择了和心爱的人一起努力。
这份真心,比金子还耀眼。
叶宸在刚认识璎璎时印象并不好,可随着了解深入,她发现在璎璎身上也有很多让人喜欢的地方。
姚君灏苦笑着道:“后来我一咬牙,把我们省吃俭用好容易积攒下来的二百两银子给小姑娘赎了身。
然后,那日,璎璎的病没看成。”
找名医看病诊金格外贵,加上药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姚君灏才做掌柜不久,加上日常生活开支,手头攒下的银子有限。
叶宸不悦道:“你手头不宽裕,为何不早些和我说?”
“王妃平时对我们照顾有加,我已是感激涕零,怎好再麻烦王妃?”
“璎璎后来是怎么治疗的?”
“崔云志实在看不下去,说病情耽误不得,就借了我银子给璎璎瞧病。”
“”人生难得遇知己,两人相识可谓投缘,关键时候好兄弟能搭把手,这份迟来的友情让人倍感温暖。
叶宸微微叹了口气,“晚点再说,先进去看璎璎吧。”
“好。”
推开厢房屋门,一阵药味儿扑鼻而来。
小姑娘刚喂璎璎喝过药,这会儿璎璎已经沉沉入睡。
“昨夜她哭了一整夜,我便陪着她一整晚,好容易哄她喝了药睡个好觉,我也方便去铺面查看。”
姚君灏低声对叶宸说道。
他是大掌柜,很多事需要亲力亲为。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总不能光拿工钱不干活。
“你这段时间先多多照顾璎璎,空暇了再去铺子不迟,外头让崔云志多担待些。”
“王妃放心,我知道分寸。”
睡熟后的璎璎一脸安详,妩媚娇柔只是面无血色,一脸憔悴,和前几日见到截然不同。
不过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头四周,很整齐,一看便是姚君灏特意为她打理过。
叶宸搬了把椅子放着榻前,从棉被中把璎璎的手腕轻轻拿出来,搁置一侧。
在椅子上坐下,叶宸搭上三指落于璎璎腕间,侧耳细听。
屋子里静悄悄的,姚君灏站在一旁守着,面上少有的焦急。
过了片刻,叶宸收了手,面色凝重许多,抬头看向姚君灏:“你把郎中给的药方拿来给我瞧瞧。”
姚君灏忙不迭地走到榻后方的橱柜,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纸,拿给叶宸过目。
叶宸看了一眼,抬起头望向姚君灏:“姚先生,你敢不敢赌一把?”
姚君灏懵,“不知王妃因何此言?”
叶宸抬起头目光直视,“这药方对症,但是治疗效果缓慢,说明郎中的治疗方法太保守。”
姚君灏一拱手:“请王妃明示。”
“你也不是外人,当初又帮我见到母亲亡魂,于你,我是感激的。”
叶宸缓缓道:“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我才多一句嘴。
若是外人,我绝不会多说半个字,免得让人误会,好心办坏事。”
“王妃心意明鉴,直言即可。”
他虽是阴阳先生,对医药方面却了解不多。
“现在璎璎的情况已经耽误不得。
这药方里都是舒於化堵的药材,药性稳却缓。
若是璎璎等靠药物痊愈,说句不好听的,或许永远等不来这一日,反而误了最佳治疗时机,最后”姚君灏面色一沉,“郎中的确和我说过这种话,让我做足最坏打算的心里准备。”
“我给璎璎把了脉,她的心脉微乎其微,弱到没有一丝精神气,说明她的心已死。”
叶宸话锋一转,“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的建议是,你们把这个孩子留下。”
姚君灏听傻了眼,“可王妃不是说这个孩子不健全?
我找了三个郎中,也是这个意思。”
“所以就看你现在如何取舍。”
姚君灏琢磨一番,很快回味过来叶宸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