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缺纸

如果是营销手段泛滥的后世,光靠这个噱头就能好生炒作一番,然而现在老张也只是觉得稀奇而已,不过林楼倒也没提这事儿,因为这一时期压根就不需要炒作,各种书籍都处于稀缺状态,人们也爱读书,只要能摆到新华书店里,基本上就不愁卖。

那时木材很值钱,有人拿了水浒、红楼梦可以直接到乡下去买木材;上海古籍出版社出了一本汪辟疆先生的唐人,因为书名有“”两个字,也卖得很好,很多人其实不知道这是文言,买回去才发现看不懂。

学校出版社的关系姜云英都处理好了,所以稿子很快就通过了审核,同意出版发行,但是在把稿子送到印刷厂印刷的时候却出了问题,那边倒是答应给印了,但是要等,至于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印,印刷厂也没给个准确的时间。

“我找人问问吧!”林绳斌给兜里装了两包烟就出去了,跑了一晚上,总算是找到了关系,他们单位一个同事的表哥在印刷厂当办公室主任,于是第二天林绳斌就去找人了,林楼想想也跟了过去。

林绳斌倒也没叫他回去,在他看来林楼已经大了,马上就要出外读书,让他认识认识社会,了解些人情世故没有坏处,只是叮嘱他一会儿多听少说。

“哦,林处,您好您好!”到了厂里,印刷厂的办公室主任陈大有赶紧热情地握手,然后亲自给他们泡茶,“我私藏的铁观音,别人来了我提都不提,也就是您这样的贵客登门,我才能沾您的光尝上几口。”

林绳斌是外贸局这种热门单位的实权副处,而陈大有所在的印刷厂不过是副处级的国营厂,他们厂长虽然和林绳斌同为副处,但影响力绝对不一样,陈大有自己更只是个科级干部,所以见面之后才会如此殷勤。

“陈主任喜欢喝茶,那好办啊,下回去我那儿,我那刚好有两罐今年刚收的明前龙井,咱们一起尝尝!”要是几罐茶叶就能解决这件事,那可就太划算了。

“明前龙井?那可是好东西啊。”陈大有羡慕不已,自己弄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铁观音可是求了好几拨人,人家随随便便就拿出明前龙井了,这就是好单位和差单位的区别啊。

要是其它人来了,陈大有非得和林绳斌说上俩小时茶经不可,不过眼下他们还有求于外贸局呢,别的不说,他们厂想进口国外的先进设备就得从林绳斌管着的进出口公司走,所以只说了几句,陈大有就主动提起了正事儿。

“出版社送过来的稿子我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好书,也该早点印出来,不过咱们印刷厂现在也难啊!”陈大有开始诉苦了。

“这几年印书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按道理说呢,这对咱们印刷厂是好事儿,毕竟活多了才能给工人发奖金么!可是问题也来了,咱们厂是五三年建的,现在厂子里用的还是当年的机器,技术落后、生产能力严重不足,隔三差五就要坏上一回,一坏就得停工。”

“这倒也罢了,加班加点修好就行了,可纸张的问题我们就没办法了!”陈大有一摊手,推开窗户指着院子里,“喏,工人们都歇着呢,就是因为缺纸,咱们印刷厂啥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纸和墨,没了纸你让我们怎么印书?”

“现在全国上下各种物资都缺,纸张、钢材、水泥想弄到确实不容易!不过,你们可是咱们市最大的印刷厂,你们的纸总该有保障吧?”林绳斌天天和各种经贸数据打交道,这些自然是清楚的。

纸还是有的,不过让我们厂长要是把这些纸拿来印书,那有批条子转给别人实惠啊,一想起这个,陈大有就恨得不行,他倒是不恨批条子把厂里的纸弄出去,而是恨厂长不带上自己,他可是老办公室主任了,迎来送往多年,认识的人一点儿也不比厂长少。

陈大有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原先是有的,可最近咱们市的印刷厂停工,就只有去外面弄纸了,可现在纸张有多紧缺您也知道,前段时间我看到咱们临省为了多弄点纸,就把原来答应调拨给其它省的造纸用木材给扣了,其它省当然不乐意啊,顺手就把准备调拨给他们的钢材给扣了,这两个省正打官司呢!”

如今市场上各种物资都非常紧缺,而随着政策的不断放宽,出版业愈发火热,印刷厂的生产能力却没有提上来,纸张自然也就变得紧缺起来。

“我在局里可听人说了,说印刷厂的陈大有是个能人儿,只要是和印刷有关,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事儿,我想,你陈大主任肯定还是有办法的!”林绳斌压根就没信他的话,现在叫苦无非就是想多要价罢了。

有什么条件你先说出来听听,要是不够分,我这边能办也就给你办了,都是体制内混饭吃的,就别拿这些忽悠人的话来应付我了。

那知道陈大有还是摇头,“林处,您也知道,我们厂最近也想更换设备,那rb的印刷设备多好啊,报告说不定还在您办公室抽屉里放着呢?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我肯定不敢不给您印,不过现在是真没纸了,仓库里剩下那点都是准备给市里印文件用的,多余的真没有。”

“现在,要么从其它地方弄一批纸回来,要么就让造纸厂复工,只要他们把纸运过来,我保证第一时间给您印!您要是不信,我带您去仓库看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绳斌倒是信了个七八分,于是只得告辞离去,印刷厂没纸,他也变不出来啊。

“走,咱们再去印刷厂看看吧!”要是印刷厂能尽快恢复生产,那就等着,要是短时间内恢复不了,那就只有另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其它地方弄些纸回来了。

此刻,林楼再次认识了八十年代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