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仪听说运送病人要从自己这边过倒也没什么意见,点头便同意了,只不过等颜静枫离开才转头对自己手下说‘红楼在中原出入口遍布,以后实在没工作了,还可以收收过路费’。
当然,这些竹屿她们并没有当真,好好的一个纯血魔族不当,当什么收租的啊。
也太没有梦想了。
诺凝听闻韶仪没有意见,便对问芙说了这件事情。
“红楼在崇光镇上有出口,从崇光镇到琼宵宫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诺凝安抚着问芙,对她说:“这样你可安心了。”
问芙盯着草草包扎的荣苑杰,他浑身都是伤口,隐神谷的药师说他不仅中了毒,还受了很重的内伤,如果不是有医死人肉白骨的水平,是救不活他的。
荣苑杰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胸口大片大片的血迹,看上去仿佛就是个死人。
“好。”问芙点头,她起身握住荣苑杰的手柔声说:“我们要回家了,师兄。”
荣苑杰紧闭双目,他此刻已经回答不了问芙了。
以前问芙只要一哭闹荣苑杰就会事事依她,可是这一次,他只能躺在这里,做不出任何回应。
诺凝随后又去向应岚长老借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好把荣苑杰抬到红楼去,一些弟子一听要去红楼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一副‘好奇,想去’的表情,应岚长老只借给诺凝几个人,说到底,她还是忌惮红楼的。
从隐神谷到红楼的路途并不远,太阳还没有下山诺凝便带人来了红楼。
第三次来这里,可每一次来红楼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韶仪此刻带着竹屿站在门口等着诺凝和颜静枫,看到人来了才凑过来要抱诺凝怀里的糯米,把小丫头吓得‘啊啊啊’叫个不听。
“糯米不要怕,是姑奶奶。”韶仪把糯米抱在怀里,看着她黑色的眸子和毛发,有些遗憾的说:“是个人族小丫头啊,我还以为是魔族呢。”
隐神谷的人看到韶仪下意识的进入戒备状态,对于这个银发红眸的魔族还是非常害怕的。
韶仪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而是抱着糯米说:“虽然是个人族小丫头,可模样倒是俊秀,等以后长大看看有没有魔力,如果有的话就送到我这里学魔修。”
颜静枫说:“学不学是她自己的事情,你没必要给她定那么早。”
韶仪抱着糯米不满的阴阳怪气道:“某些人明明有魔力却不跟我学魔修,现在连小丫头都不让学了,真是让姑姑伤心啊。”
说着,韶仪把糯米交还给诺凝,对她说:“我说真的,如果这小丫头有魔力可一定要送到我这里,我有最好的魔修师父教她。”
诺凝:“……”
糯米‘哇’的一声就哭了,攥着小拳头哭的撕心裂肺,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往后的日子可能比同龄小朋友更加艰难吧。
三个人并没有聊太久,毕竟韶仪还记得她这次的任务,竹屿走过来看着基本只剩下一口气的荣苑杰,手上结了个印在他胸口。
问芙看她的动作有些不解,竹屿解释道:“这是魔族的术,你们通过结界灵力可能会波动,他这样一不小心就直接咽气了,我这是给他留口气撑到你们琼宵宫呢。”
“这样啊……”问芙拱手道谢:“谢谢姑娘。”
竹屿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咱们不要总是争锋相对我就满足了。”
诺凝回头看了一眼俩人,对问芙说:“我们该走了,也许能在日落之前回到琼宵宫。”
问芙点头:“是,师父。”
一行人从韶仪身边过去,韶仪红色的眼睛盯着荣苑杰和他身上的血渍,等人走后她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竹屿问她:“主人为什么唉声叹气的?”
韶仪不徐不疾的说:“那个孩子没有救的,就算用尽天下良药,他也撑不过一个月。”
竹屿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纳闷道:“那他们怎么还费尽心力的把那人搬回去呢?既然救不回来,为什么不直接埋了,也算是给他个解脱。”
“大概,这就是人族吧。”韶仪对竹屿笑道:“他们总是喜欢感情用事,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要为之。”
明知天命如此,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送死。
人类,终究是相似的。
从红楼出来之后的路途就熟悉很多,崇光镇依旧是人来人往的模样,似乎外界的事情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根本不重要,无论山河如何变故,平民老百姓都感觉不到,在他们眼里一日三餐婚丧嫁娶,才是头等大事。
到琼宵宫的时候太阳也才刚刚落山,荣苑杰被送到了医馆,常玉长老和璇玑长老早早的就等着了,人一到就开始救治,把无关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来。
又重新回到了琼宵宫,时隔三个月,山上的气温已经不像刚离开的时候那么冷了,甚至有的地方还开了花,红丹丹的一片,在还未融化的雪景里看着分外眨眼。
诺凝就站在一旁看着那初春的融雪,觉得物是人非。
问芙虽说被赶了出来,可还在医馆里蹲守,而颜静枫自从来了山上就不见了,诺凝也不急着去寻她,都是熟悉的地方,除非有人找茬,不然不会出什么事情。
诺凝就站在路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那么冷,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就在这时,诺凝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就看到璇玑披了一件皮裘袍子走了过来,站在诺凝身边说:“你身体如何了,我不在你身边,总觉得不踏实。”
诺凝轻笑道:“你要不要帮我诊脉?”
璇玑也难得没有骂人,就站在雪地里帮诺凝把起了脉,随后才收回手在皮裘里捂一捂。
“气血有些亏损,吃点补品就好了,问题不大。”璇玑说:“就是你这个徒弟……”
诺凝说:“你什么时候说话吞吞吐吐的了,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就好。”
璇玑说:“关于这一点,目前还不能做判断,也不能随便乱说。”
诺凝看着他,并不开口。
璇玑没有看回去,只是捏着手腕看向面前的雪堆,淡淡的说:“每当遇到这个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医术太差,总是不能救活人。可后来才知道,我无论艺术多高明,终究只是个大夫,而不是神。”
他说:“有些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诺凝呼出一口热气,看着白色的雾气在寒风中消散,还是闭上了眼睛。
璇玑不是神,常玉长老也不是。
荣苑杰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这一点诺凝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当她第一眼看到荣苑杰的时候,就知道想救他实在是太难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放弃,荣苑杰是她的徒弟,其他人都可以放弃他,唯独她不可以。
琼宵宫的春天来的总是很迟很迟,仿佛整个春天都只有白雪一样,明明山脚下都开始入了春,开了娇艳的花朵,可琼宵宫还是那么冷。
冷的仿佛是这天地之间终年的寒冰一样。
荣苑杰在医馆整整躺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问芙寸步不离的陪着他,帮他换药清理那些血污。期间荣家也来了人,荣父荣母看到最疼爱的小儿子这个模样当时就哭惨了,后来怕他们看到儿子心疼,才强迫送下了山。
璇玑长老和常玉长老也每天都来看他,琼宵宫能用的药都用了,可始终没有什么效果,他依旧是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这天,诺凝正抱着糯米在长水坊廊晒太阳,糯米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很好奇,黑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面前这只橘黄色的小胖猫。
瓜子知道琼宵宫来了一位小宝宝,天天往长水坊廊跑,似乎把这当成了第二个窝一样。
糯米趴在软塌上,伸出手要去摸瓜子,被这胖猫一尾巴扫了回去,自己反而起身走到她身边,一爪子把人拍在了软塌上。
小丫头还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被一只猫反压的,挥舞着粉嫩嫩的小拳头就要打,可手太短了打不到,黑色的大眼睛一用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诺凝就眼睁睁的看着糯米被欺负也不管,依旧自顾自的看着膝盖上摊开的书,漠不关心。
她哭任她哭,诺凝该干嘛还干嘛。
所以颜静枫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只胖猫坐在糯米的肚子上,懒洋洋的舔着自己的爪子,一副胜利的模样。
而糯米的亲妈就坐在旁边撑着脑袋晒太阳,不管不问。
颜静枫走过来说:“都哭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劝架?”
诺凝翻过一页书,说:“小东西聪明着呢,一会儿就不哭了。”
颜静枫无奈,走过来把瓜子赶走,又把糯米从软塌上抱起来拍了拍后背,看着她哭成小花猫的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坐在旁边撑着脑袋翻书的诺凝突然开了口,询问道:“荣苑杰今天怎么样了?”
颜静枫抱着小丫头说:“还是那样,只不过气息越来越弱了,璇玑长老私下悄悄跟我说,师弟大概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诺凝翻书的手就是一顿,她合上了书。
“问芙一定很难过吧。”诺凝说:“如果荣苑杰走了,她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瓜:剧情需要得死个人,大家都是女孩子,就辛苦你了
荣:……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写死我?
(说不死配角,但是没说死了不能捞回来,下一个副本是地府,终于可以见到故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