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曾明山的这局棋,同样杀得他人仰马翻,弃子认输。
休息几分钟,潘大章刚走出赛场,后面林昌芸就出现在他后面。
“小潘,想跟你说件事?”
他把他带到屋角偏僻处,低声问:“小潘,你爸是今年刚退休的吧,当初填表的时候是说让你去顶替的,但是却临时让你姐去了顶替,你姐好象是分配到皮带楼上班了。其实我们可以好好合作的,作为铁珊笼矿的矿长,调配一个职工的工作岗位,对我来说是一句话的事,你说对不对?”
这老油条说这些话的意思,威胁意味十足。
潘大章听得不禁内心火苗窜起。
“林矿长,矿职工医院的谢护士长,还有矿部的林会计,子弟学校的胡老师,从她们嘴里都听过关于你的事。我写作水平不错,诗歌、散文,甚至都会写,还达到省报发表的水平……”
前世他确实在省报上,期刊上,甚至电台都投过稿,偶尔还有他写的豆腐块发表。
当时还是郭锡林在铁珊笼矿当团高官,他还把潘大章的事迹向林昌芸做了汇报。
郭锡林为了鼓励他,还跟他定了一条奖励机制。
外面得了多少稿费,矿团委就奖励多少奖金。
后来,潘大章在《故事会》发表了一篇《村长的风流韵事》,得了八十块钱稿费。
被林昌芸知道后,直接把他叫去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本来想把他调到矿宣传部的,也给林昌芸一口话否决了。
“这个潘大章思想觉悟不强,干了多年的团支部书记,连一张入党申请书都没见他写过。不积极向组织靠拢,个人主义思想严重,还需要考察考察。”
自以为有望脱离苦海的潘大章,又被林大矿长一掌扇回了井下第一工种。
而且说好的稿费同等数额的奖金也没有了。
那一年郭锡林升职调到潘古山矿担任副矿长。
林重生从坑口副书记调到矿团高官职务。
潘大章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了为什么林昌芸要把他踢回井下第一线的原因。
《村长的风流韵事》里描写的村长几乎就是他林昌芸的翻版。
熟悉他的人若是看了潘大章写的这篇,都会自然而然想到他林大矿长。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小子写的这篇,简直就是在含沙射影。
这种人再有才华都不能弄到身边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昌芸此时象被黄蜂螯了一口,惊得跳了起来。
“你林矿长不懂什么意思?”
你用我姐姐的工作来威胁我?
我准备用你为模型写一长篇报告文学。
前世他八五年就发表作品了。
今世他想的话,今年都没问题。
只是现在发表作品,只能纯粹把稿子写工整,然后按照报纸或期刊上地址,去邮局用信封投寄。
就象往池塘里投小石子,能不能惊起一片涟漪,有没有汽泡反应。
就只有交给时间和运气。
编辑能不能恰好看到你写的东西,并且认为适合发在他主编的报纸或期刊文艺栏上。
取决于微乎其微的概率上。
反正前世的潘大章是成功的多次敲开了文学的大门。
此时林昌芸的眼神仿若两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潘大章的心房。
“林矿长,可能还不相信我的文学水平,可以达到在报纸、期刊发表的水平吧?”
潘大章并不惧他的威胁。
在铁珊笼矿干二十年又怎样,企业改制时也才补偿四五万块,一个月才几百块。
今世我还需要你可怜的几百块钱么?
林昌芸此时心情复杂,五味杂陈,这小年轻假如真的如他所说,把他跟矿山上女人的风流韵事编写成,发到报刊杂志上,那么他的名声就真的臭了。
届时他的位置还坐得稳么?
加上董老大似乎对这个年轻人也是特别看重,不知道他跟董老大是否有亲戚关系,若是有的话,自己以后就将万劫不复了。
即然人家不愿配合,自己又不能强迫,也只有放弃了。
“小潘,没事,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跟任小阳正常比赛就行,我看好你。以后有空来铁珊笼矿,我请你吃饭,还有刚才你说写的事,请你笔下留情,避免造成不好的影响。你姐的工作岗位,有需要我会做出适当调整的。”林昌芸的语气来了个180度的转变。
潘大章:“谢谢林矿长的照顾,弄文弄墨,说实话现在我也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我又读书,又开店赚钱,哪有时间去写。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回到赛场,进行最后一场比赛。
潘大章和任小阳坐到对弈桌。
潘大章猜枚执黑先下。
众人对他们这场竞赛充满了兴趣。
目前保持全胜的选手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等于是冠亚军决赛。
从几天的比赛来看,他们两人也是成绩最好的两个。
电视台摄像机对准他们的桌子,董卫东、郭锡林,还有俞督文化局几位领导都兴致勃勃的在观看。
任小阳从林矿长的表情中,知道谈崩了。
“拿出你最好的水准,争取打败他。”林昌芸刚才私下小声对他说。
“林矿长,我尽量吧。”
谁敢保证可以打败比自己更强的对手。
看见周围的阵势,任小阳骤然感到压力山大。
以至于他连布局时都差点弄错。
“任大师,稳住,你虽然没有把握赢,但是你可以保证不会输得那么难堪吧。”潘大章心内暗想。
任小阳从他眼神里看见了不屑一顾的意味,好胜斗强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我任小阳毕竟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物,你潘大章自以为可以把我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就想错了。
今天必须镇定下来,跟他拚上一局。
拿岀自己全部沉箱底的功夫。
任小阳每一步都下得小心翼翼。
潘大章也是认真应对。
布局阶段两人都没有玩出新花样,也是标准的“中国流”:黑1占星位,黑3占小目,黑5占边星斜下方靠近小目一侧。
进入中盘格斗。
黑棋打入白棋左角空位,白棋弥补空隙,隐住棋局。
在右边来了个立二拆三。
黑棋腾挪战术,诱白棋来断,再占白3位板。
白5打7长,黑断不了白,白冲破封锁成功。
黑解决右角被白一子尖攻,黑1长,被白板位二子头,黑3曲成功,腾挪成功。
白棋陷入困境,被动之中。
进入官子阶段,白棋更是没有占到太多便宜。
棋局中有许多是黑棋的先手官子,轻易占据了有利形势。
整盘棋收官下来,至少胜了三五目棋子。
黑棋不出意料的赢了。
全场响起雷鸣般掌声。
另外几张桌也结束了战斗。
“小潘,你这盘棋下得有水平。”董卫东也看得棋瘾大发。
但接下来是颁奖,所以也没时间玩上一局。
十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潘大章第一,任小阳第二,第三意外给潘古山矿那位慢棋手抢去了。
华余祥一脸懵逼地站在一边。
中国象棋组,吴君昭也只是得了第三名。
第一名给丰禾水泥厂一位胖子取得。
第二名给潘古山矿子弟学校一位女老师取得。
文化局领导现场给获奖选手颁发了奖金。
潘大章捂着厚厚的一叠奖金,心里格外舒爽。
钱多钱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那种被人羡慕嫉妒恨的感觉特别美妙。
华余祥的眼光都能够随时擦出火星,放一根火柴保准都可以燃烧。
任小阳虽然取得了亚军,但脸上也不见笑容。
林昌芸更是转身离去了。
郭锡林也是一脸欢笑向潘大章和吴君昭贺喜。
“恭喜两位,希望也学业上也取得进步。”
在招待所餐厅,几位获奖选手特意在一个包厢内用餐。
董卫东、郭锡林,林昌芸,还有潘古山矿团高官,两名文化局领导。
这次棋赛最主要的赞助单位就是钨业公司,潘古山矿和铁珊笼矿,丰禾水泥厂等单位。
所以这些领导都是贵宾。
文化局领导说:“感谢董总和几个矿以及丰禾水泥厂的大力支持。今天获奖的选手就已经取得了十二月份在冈州地区送拔赛的资格,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在冈州地区的赛场上取得好成绩,为我们俞督县争光。”
文化局干事把获奖选手的联系地址和信息都登记入案。
潘大章口袋里揣着一个千元信封,心情愉悦地吃了晚餐。
骑着单车出了招待所大门。
路口蹲着几个长头发,穿着体恤衫,下身喇叭裤的年轻人。
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有二人大概嫌闷,还有模有样的跳起了舞蹈。
潘大章一出现,几人就围了过来。
“孙晋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今天邀人过来,想围殴我不成?”
招待所用餐的选手,很多都住在里面。
吴君昭也跟他们班上另外一个同学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潘大章看他们有四个人,背后外套下似乎藏着一根铁器。
罗五哥紧了紧后腰的一截铁棍,对潘大章说:“有种跟我们去河堤路,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潘大章撇了他一眼,怼道:“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
他知道在这里干,势必会惊动城防队,大街上聚众斗殴,被城防队揪住,不会有好果子吃。
河堤路那边有一块空旷的荒地,四围一里开外都没有人走动。
在中间不管打得多么激烈,都不会有人发现。
那地方还发生过几次殴斗事件。
这几个烂棍,也要象对于许大年父子一样,必须揍服。
不然他若纠集人去五金店或者录像厅捣乱,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你有种就跟我来,当然不来也行,我们现在知道了你开了五金店和录相厅,我现在不搞你的店,只找你。当然你若没种,明天开始就搞你店了。”
矮个子罗五哥通过在俞督中学门口蹲点守候,又后面跟踪的方法,知道了潘大章有一间五金店,还开有一间录像厅。
他如获至宝,这里挖到了宝。
用点心思,以后还会缺钱花么?
他对孙晋辉说:“想不到你小表弟是个有钱人?”
孙晋辉老爸在矿山上还没回来,他回去问他妈。
“村里那个潘柴久跟我们有亲戚关系么?”
“村里人住得近,很多都是远房的亲戚关系的。潘柴久家有一个侄女,嫁给你堂哥,所以说也算是亲戚。”
原来是这么一种关系。
这种亲戚不拿来榨榨油水,就浪费了。
所以今晚罗五哥一说,他就毫不犹豫地来了。
四个人都找了一根二尺长的铁管做为武器插在腰上。
上次他跟罗五哥两人被他轻易地制服了,一双手象钢钳一样。
你手不是硬么,今天就让你尝尝铁管的厉害。
潘大章瞪了一眼孙晋辉,并没说话。
你这个诈骗犯,前世我就应该替孙荣福揍你一顿了。
估计揍服了,就会有惧怕之心,以后做事就老实了。
孙荣福自己长得瘦小纤弱,他老婆却是一个强壮结实,彪悍又泼妇的女人。
在家里他连管教儿子的权力都没有。
所以这孙晋辉从小都学得天不怕地不怕,孙荣福经常跟他们几个老乡说,要把那臭小子揍个半死。
可是每次他都只是说说而已,从来不敢下手。
何况他妹妹孙玉娥对自己一往情深,一直到后来,潘大章都觉得有愧于老孙。
此时孙晋辉还是住在他外公家,一家人还没有去铁珊笼矿老坑区住。
揍得他不敢在俞督现身,说不定他以后就不用坐七八年牢了。
潘大章在他们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还扶着单车。
罗五哥还不时回头看他。
“五哥,看这小子一点都不惧怕的样子。”另外一个穿红裤子的长头发说。
“别吭声,他认为空手可以干得过我们,等下抽出铁管,他就知道厉害了。”
另一个穿喇叭裤,上身花格子衬衫的长头发低声说:“我要他那辆单车。”
红裤子长头发说:“那小子穿回力牌运动鞋,又穿一条牛仔裤,我都觉得不错,我就吃点亏,就要他这两样。”
孙晋辉推了他们两人一把,骂道:“一点出息没有,刚才我在文化馆打听了,这小子得了围棋比赛冠军,得了一千块奖金,那钱就归我了。”
罗五哥听了乐呵呵地说:“你们三只臭虫,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瓜分完了,那我得什么?他的内裤?估计他都没穿内裤。哈哈……”
孙晋辉谄媚地说:“这小子不是有间五金店么,揍他个半死,让他签字把五金店转给你。还有一个录像厅,就我们三个去接手,以后我们也过过当老板的瘾。”
罗五哥拍着他的背,夸赞他:“好主意,你就今晚最聪明。”
四人肆无忌惮的议论声,似乎根本不在乎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的潘大章听见。
潘大章是何等的耳力,四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只是冷笑。
速度,反应,甚至力气似乎都增强了不少。
只是这四人后腰上各插着一根铁管,他在快速思索该怎么对付。
在路边他随手捡了几块鹅卵石塞到裤袋里。
暗中把自行车的座椅扭松了。
走到荒草地,野生的荆棘都高过人头。
在中间一块空地上,罗五哥四人停住了。
他冷笑着对潘大章说:“潘大章,你还是大嫩了,叫你来,你还真的跟来。来到这个荒坡地,说句大实话,我们四人在这里把你做了,挖个坑把你埋了,都没人知道。”
潘大章:“你们在这里杀过人?”
罗五哥:“杀人没有,打人嘛,有很多次。挨打的人,后来都是跪在我面前叫我爷爷的。”
“哦,叫什么?”
“爷爷。”
“噢,乖孙子,嘴巴真甜。”
孙晋辉三人差点忍不住喷出笑声,努力憋着,憋得脸红脖子粗。
潘大章这小子嘴皮子功夫还是不错。
罗五哥冷笑连连:“呵,呵呵,想当我爷爷?看你够不够资格。”
他忍住怒火,冷静地说:“给你二个选择,一是跪下认输,以后听我的话。二是揍你一顿,把你打残了,被迫认我为老大。”
潘大章冷冷说:“我给你们的选择也是两条,一是跪下认错,以后听我的话。二是揍你们一顿,揍到你们服为止。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打死,甚至打残你们,我也不想。”
穿花格衬衫男青年嚷嚷道:“五哥,跟他什么废话,直接冲上去揍就是了。”
快步冲向前,拳头还没揍出去,脸上就遭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火辣辣地痛!
穿红裤子长头发撩起外套,从背后把钢管抽了出来,轮圆了就朝潘大章砸去。
一枚鹅卵石准确砸在他虎口上,痛得他手掌松开。
手中钢管掉在地上。
此时罗五哥和孙晋辉也抽出了钢管,分别从左右两边朝他敲来。
潘大章单手把自行车轮了起来,横扫过去,当场把罗五哥和孙晋辉都撂倒在地。
脚一勾,把花格子衬衫掉地上的钢管撩到了自己手上。
孙晋辉见势不秒就要逃窜,被他一钢管敲在脚腕上,当场哀嚎着躺平在地上。
罗五哥忍痛刚爬了起来,背后那辆单车直接砸在他背上。
只有惨叫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