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年

夏灼看到消息,心里难免咯噔一下。

但很快,对方点了撤回。

像是发错误发到她这里了。

她盯着对话框看了会儿,他没有再发新的,她也只当是一个小插曲,装没看见。

陆风禾撤回了那条消息,发出去就后悔了,觉得某种意义上有点越界,撤回了又后悔撤回,感觉人应该已经看到了,于事无补。

手机捏在手里想了会儿,干脆丢去一边。

不想了。

陈朝阳挺喜欢这猫,伸手摸了把,“太冷了这天儿,你爸妈不在啊?”

“买东西去了。”

二老走之前还叮嘱他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让这没完没了的感冒好利索了再说。

就算他们不说,陆风禾下雪天也不爱出去。

可能是兄弟俩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有些时候也不能怪老两口晃神,把他当替身。

他打娘胎里出来就不喜欢冬天,更讨厌下雪,他出生一两岁时算乖的,晚上不哭,不起夜,丝毫不折腾宋女士,唯独遇上下雪天,就见鬼似的哭个不停。

后来有人告诉他,他哥哥陆川行,那个同样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就是死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大雪天。

一连几天,夏灼都和在学校的作息时间差不多,起床,洗漱,吃饭,做题。

寒假作业的那些卷子她已经做完了一半。

至于微信上陆风禾说的“不会可以找他”,她也只当是句客套话,没真好意思去麻烦他。

今天一早,赵穗子约她见面,说想去书店买几本题,天气冷了,也想再买条围巾。

夏灼闷了几天没出过门,这会儿早早换了衣服,下楼吃个早饭。

刚锁上门,身后便有人说,“姑娘,让让。”

外面走廊有人在搬东西,像是谁家买了什么大件儿的电器,几个工人戴着手套,合力往前抬。

夏灼往旁边让了几步,看着工人抬着东西,去了顶头那户,306。

赵穗子打电话催,她及时收了视线,没有再看。

书店不着急去,两个女生凑在一起还是更喜欢逛街,逛逛那些小饰品店。

于是上午十点钟,夏灼和赵穗子拿杯奶茶出现在商场门口,目光几乎是同时,落在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

一男一女,女生温婉可人,男生像没睡醒就被叫出来了,靠着电线杆子,有点犯困。

她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陆风禾。

“那个女生好漂亮。”赵穗子吸了口奶茶,眼神示意给她指,“四中公众号上我见过她,怎么也得算半个校花吧?”

夏灼隔着距离看着,陆风禾旁边的女生亭亭玉立,冬季衣服厚,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臃肿,简单的马尾,头发随随便便一扎就很青春洋溢。

确实,担得起“校花”二字。

不知道二人说起什么,他笑了,很好看。

夏灼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陆风禾从小就不爱笑,就算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扬起那抹嘴角还总让人觉得轻慢和瞧不起人。

像这种简单的,单纯的笑。

也只出现在那个女生面前。

校花和数学天才的设定,甚至不用看人,都让人觉得般配。

陆风禾属于典型的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昨天四五点才睡,早上八点多就被电话叫醒了,现在靠着电线杆,说话时嗓子都是熬夜后的沙哑,“什么意思?”

对面的女生表情愧疚,似做了多对不住他的事。

“对不起,我高中剩下的时间只想好好学习,所以那天我就没有收你的礼物,也没想到,自那天以后你就再没来过学校,我听别人说,你转去附中了。”

女生说着,微低下头,像不好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等高考完,我,我就……”

陆风禾越听越懵,插了句话说,“不是,我没说喜欢你啊?”

“啊?”女生愣了一瞬,“那礼物……”

高慧这么一提,陆风禾才想起转学前,他好像是干过一件帮人送到西的事儿,“别人托我送的,他还在那里面写东西了。”

高慧长得漂亮,眼睛里掺杂着不好意思和更多的害羞情绪,红着脸“哦。”了一声,“这样啊,那你为什么,忽然就转学了。”

陆风禾没拿宋女士那一套“风水论”出来,只是随口说,“我家里让转的。”

高慧低下头,眼睛里,有微不可察的失落。

两年前四中高一正赶上学校拍宣传手册,摄影师在新生男女里各挑了个门面出去,这门面分别就是陆风禾和高慧。

俊男靓女,青春肆意,毫无设计感的运动校服拍出来也很亮眼,也是从那时候起,莫名其妙就有了关于他俩的绯闻。

陆风禾一直是四中的话题人物,高慧同样也是,她对陆风禾,也始终是欣赏的。

可逐渐的,这份欣赏,好像变了质。

在文理分科前,高慧是班里的课代表,那天她拿着班里报上来的文理意向,发现有一个人空着没写,正找着人,就碰上陆风禾刚打完球回来,出了些汗,手也脏,她便好意说,“陆风禾,你选文还是选理,我帮你填。”

陆风禾的数学单科十次有九次能拿满分,物化生也同样亮眼,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会选理。

高慧问那一句,也只是走个形式。

但他看了眼高慧说,“我选文。”

因为俩人之前就有过传言,身后几个打球回来的男生开始借机跟着起哄,拖腔带调的发出些怪声。

这响动引得班里不少人往这儿看。

高慧又问了遍说,“你真的要选文吗,这是最后一次统计了,我交上去就不能再改了。”

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点了下头,“嗯,选文。”

氛围烘托下,理科大佬为爱选文的事迹便迅速在四中口口相传。

这话,甚至都传进了办公室老师的耳朵里,班主任还因为这件事在课上点过他,说不要冲动行事,但他不管不顾,决定的事情绝不更改。

高慧对他的欣赏,就是在那阵子谣言四起的暧昧传言里,少女心思悄然悸动,无声变了质。

现在来看,只是误会。

她忍下那点酸涩,转移话题,“你嗓子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他应了声,“嗯,快好了。”

高慧也很快说,“那,我就先走了,注意身体。”

陆风禾“嗯”了声,看着她走,当初“为爱选文”的传言四起,他也没解释,他清楚高慧和他相互都没那种暧昧不清的意思,高慧对他也只是基于数学方面的欣赏。

当事人相互清楚就行,跟别人解释多少张嘴也说不清,就懒得解释了。

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流言发酵的后劲儿,不止过去就过去了那么简单。

但他也没说对不起,说了就无异于把她对他的那份心思点破,叫人难堪。

陆风禾无声叹了口气,他每天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尽干些错事。

他漫不经心地轻抬起眼,看见商场右边的旋转门外,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夏灼。

夏灼拿了包糖炒栗子,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赵穗子倒豆子似的,把陆风禾和高慧的传言从高一到到高三都讲了一遍,故事最后以“陆风禾送礼物被拒而赌气转学”为收尾。

听着那叫一个轰轰烈烈肆意青春。

夏灼吃着栗子,回想着放假前最后一周前桌那位“混日子”的陆同学。

还真像是爱而不得后整天浑浑噩噩自我放弃,再加上一场没完没了怎么也好不了的重感冒,整个人看着又丧又病的,伤痛男主人设,就此立住了。

夏灼不免在心里叹了一声,他长大后怎么这么恋爱脑啊。

把自己前途都搭进去了,值得吗。

赵穗子也忍不住感叹,“以后,我也希望有人这样不顾一切的爱我,要我干什么都值得,我也根本舍不得让他难过。”

夏灼喝着奶茶,安静的没有应声,她像是生有反骨,和赵穗子相反,她不希望有人丢掉一切不管不顾的爱她。

不是爱不值得,是她不值得。

夏灼再回到筒子楼,是在外面吃过午饭后,下午两三点钟。

她刚进楼道,就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那道目光自上而下,直接而炙热。

她顶着这目光走了一截,在二楼拐角抬头,午后安静的楼梯间,隔着一层多的距离,栏杆生锈发红,陆风禾坐在三楼楼梯口,正微垂下眼看她。

可能是今天听了太多关于他和那个女生的故事,这会儿看着他,都自动叠加伤感滤镜。

夏灼脚步停了一瞬,又继续上楼,快到他跟前才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他脚随意迈在台阶上,一派悠闲自在,“找人装网线,还买了冰箱,师傅找不着路,我等下他。”

她也没说别的,客气点了下头,从他身边经过。

许是走路带起的风,她又一次闻到了那股冷淡的香味。

应该能确定,就是他身上的。

她人刚走出去一步,便听见他说,“夏灼,你怎么总这么客气啊。”

她回头,正对上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他就这样大喇喇坐在楼梯间,仰头看她,“那年最后,我不是故意没去见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轻轻放个预收)陆风禾的哥哥陆川行,预收《只有我知道》男主。

————文案如下——

初见,柳树下,他校服搭在肩上,身上是件松松垮垮的老汉衫,站没站相,不怀好意地冲她抬了抬下巴,“呦,还是个江南妹妹。”

又见,林鸳戴着口罩给人纹身,刚起架势,便惹底下的少年咬牙轻嘶,“轻点儿,疼。”

她看着悬空半厘米还没碰到他的针,愕然一瞬,怕疼怕成这样的,她第一次见。

少年回头,一眼便认出了那双江南人的眼睛,嗓子里一把含混的懒腔,危险又轻慢,“公报私仇?”

盛夏的山间小镇,蝉鸣不止,少女一袭红裙明艳张扬,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明年夏天我十八岁,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柳树下,恣意轻狂的少年别开眼,第一次,红了耳根。

来年盛夏,阴雨绵绵,他失约了。

她只收到一张纸,一封信,是封局促又蹩脚的情书,信里寥寥数笔,藏着关于少年盛大的秘密:籍籍无名的青春里,我喜欢一个叫林鸳的姑娘。

他一生最矫情的话,写在没送出手的情书里。

林鸳看着信,听人说,那个怕疼的胆小鬼,死在了一场北方的大雪里。

男暗恋

2022.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