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坟是什么地方?”
听苗芳菲问起,百飞白道:“天赐坟,就是上天赐下的坟墓。”
“湘西这边不清楚,但湖北恩施那边有个天子坟,也叫天赐坟。传说这坟里葬的是‘巴大棚王’,也称巴公墓。”
民间传说,巴大棚王死后送葬时,棺木刚停到山头,天空中忽然浓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吓得送葬的人们扔下棺木跑去避雨,就在这时突然天降一道霹雳,人们远远看到棺木所在的山头火光冲天,土石崩裂,雨停后人们前往查看,发现棺木已经被红色泥土掩埋住了,高高隆起一座小山似的坟茔,一道彩虹落在山头*
所以民间也称巴公墓为天赐坟,这是上天‘赐’下的坟墓,是人无法想象的力量。巴公相传是古时候巴国的某位国王,那边的天赐坟葬的是巴公,这边的天赐坟里葬的可能也是巴国人或者彭氏土司的血脉。
“天赐啊。”
汪玉树戳了戳茅小乐,好奇道:“小乐,老天真会给人盖坟啊?”
灵异神怪的事情接触多了,什么天啊神啊的多少也信了些。就是光知道天雷杀鬼劈僵尸的,这天雷霹雳劈下来,也不怕把棺材里的尸体给劈死啊。那尸体里要是还有什么残魂之类的,不怕被雷给劈碎啊。
“是啊,你也知道鬼气冲天晦气凌霄会引天雷啊。”
茅小乐变小了,被他这么没轻没重戳一下差点噎住,连喝几口水咽下土豆,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那棺材里不是一具比老廪君还厉害的僵尸?或是什么污染浓到都能引起天地异像的脏东西?”
常人看不到很多东西,将未解的现象称为‘天赐’。但这东西是不是天赐不好说,玉米笋在翻个身也能掀起一座小土丘。不管他们要前往的这个天赐坟是个什么东西,茅小乐都已经提高了警惕。
“污染太浓确实能引起天地异像。”
乙零津津有味听百飞白他们开小会,说实话,对待污染上他大多都是本能天赋,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做。这些历史人文典故他听着也觉得有意思,偶尔补充几句:“你看这一路天始终是灰蒙蒙的,这片大地都受山神力量的影响。越接近乌螺山,这种影响就越明显。”
今天阴冷阴冷的,寒风刺骨,但没有下雨。从天亮到现在始终都是灰蒙蒙的,没见太阳出现,这种灰蒙也不像是天上有什么阴云,更像是一种笼罩天地的灰雾。近处的山林草木还好,人也是鲜亮的。往远处一看到处都是一片灰色,偏偏还不像雾气会模糊景物。旅客们看远方也都是清晰的,只是像褪色一样变成了灰色调,远处那连绵起伏的灰色山脉就像卧下的怪物,埋头走路时候只看眼前还好,偶尔歇一歇眺望远方,都会为那种冰冷非人的灰色而心神不宁。
他们就像在走向一座大坟墓,前半程路上鹿书橙偶尔会离队猎几窝草兔田鼠,茅小乐也引雷炸了两只山鸡。今晚情况不明,他们存粮有限,大家都有默契,在不掉队不影响行程的情况下大家都会力所能及收集物资。
“要是佟和歌还正常的话,肯定会在每次休息的时候采野菜的。”
鹿书橙说道,担忧碰了碰佟和参头顶的绿色参叶,参叶抖了抖,灵活往旁边一歪。这就是佟和歌目前能做的最大幅度动作。郁和狐起码能跑能跳能嘤嘤直叫,佟和歌却只能晃头顶的参叶参籽,实在让人担心。
“也不知道周大哥怎么样了。”
见佟和歌这样子,鹿书橙心里更是没底。共同经历过生死,旅客们也发现鹿书橙其实是个挺直爽的人,初遇时那种不好相处的危险感可能是她自身能变狼人的力量带来的。她嘴也不严,第一天还不怎么说话,现在队里大家基本都知道她跟佟和歌参加这趟旅行团的原因,是他们有个姓周的大哥在山里失踪了,周大哥留下过一封信,告诫他们绝对不能靠近乌螺山。
“所以我们就来了。”
鹿书橙坦白道:“肯定是在乌螺山里失踪的,周大哥失踪后佟和歌就老做梦,梦见个满是灰紫色雾气的大山,像个大乌螺似的。他跟周大哥力量相似,有些感应,周大哥也不会平白无踪留下这种信。”
佟和歌天生就亲近山野草木,鹿书橙口中的周大哥也是这样。只不过佟和歌大多专精草药,那位周大哥则与树木有缘,据说他小时候和父母出去玩,路上遇到过一个野道士,一见他就惊呼,说他阳气旺盛沸烈,如东方日出,名字里又带了‘阳’字,恐怕和太阳有缘,上辈子可能是三足金乌爪下一枝扶桑树枝。
周大哥确实也和树很有缘,哪怕下雨下雪天也能捡到干柴,更能遇到些珍惜树种,他、佟和歌和鹿书橙三人一起进山就跟回家一样,柴火素菜荤菜都不缺。
“我现在就担心周大哥会不会变成个树人。”
鹿书橙扯着佟和歌的参须,忧心忡忡道。万一周大哥已经变成了路边哪棵树,他们经过都辨认不出来,那想想就太惨了。
“扶桑树枝?”
茅小乐对鹿书橙口中的周大哥很感兴趣,听她说完后直接道:“如果那真是个有阴阳眼的道士,说的不是骗人的话,那他该跟着去道观的,学些隐阳泄阳阴阳倒转的心法。”
“人身上要阴阳平衡,阴气太重不好,阳气太重也不行。要他阳气重到真像是上辈子扶桑树枝,这辈子名字里还带阳,那这人恐怕要么在年轻时横死,要么阳盛转阴,反倒会从日出向日落。”
扶桑树生长在旸谷,那是神话传说中太阳升起的地方。与它相对的日落的地方是虞渊。《汉书》言‘外则正南极海,邪界虞渊,鸿濛沆茫,碣以崇山。’,虞渊是最阴冷黑暗邪肆恐怖的黄昏之处,如果那位周大哥就像普通人那样懵懂长大,没有什么奇异特殊的经历,茅小乐对他的未来并不乐观。
现在‘周大哥’又失踪在乌螺山,难说是不是被他的力量拖累的。不过现在他们也都前途渺茫,未来晦暗,大哥不笑二哥。从前一个小时开始,别说兔子野鸡了,连路上的枯树都没有几棵,越向天赐坟走,野地越荒,到现在这里连枯草都连不成一片,黑红色土壤裸·露在外,走在上面软绵绵的,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泡过一样,走路时都能感到鞋底的黏着感,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怪味。
安雪锋头顶虎耳动了动,他似乎听到远方有水流的声音,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果然,又走了几里地,一条野河挡住了旅客们的前路。河面不算太宽,约莫有五六米。河水也不算湍急,冬日正是枯水期,这野河甚至露出了沟壑似的河床,几股水流潺潺而过,想要渡河不难。
难就难在随着水声而来的,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一大团黑烟笼罩在河面上,嗡鸣不断,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群群黑色飞虫,密密麻麻如黑云垂落,大片大片在河面上飞舞,河床跟河岸边的泥土都是一水的黑色,仔细一看是成万上亿落在烂泥的黑虫!
大冬天的哪来这么多飞虫??见到这野河是这种模样,所有人心里发憷,绝了渡河的心。乙零更是拽着安雪锋衣领后仰,脚尖踢他的腿。安雪锋仰着头冲后面打了个手势,没人敢说话,大家都默契决定绕行。就这么走了一阵,断后的王澎湃总觉得有点不安,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冷汗唰的就下来了——他头顶上竟不知何时聚了一群黑云似的飞虫,黑压压的一片,飞起来还没声音,跟鬼一样,就在他头顶上面飞!
“我草!”
这飞虫已经飞的很近了,王澎湃仰头看时它们就像要往他眼里落,吓得王澎湃骂了一声,埋头立刻逃跑。他这一声惊叫我草和一跑带的旅客们也全都跑起来,都不敢看。就安雪锋和鹿书橙两人艺高人胆大,带队跑起来的同时还有余力往后看,这一看他们两人脸色骤变。
就见野河那边像是炸了锅一样,乌鸦鸦的黑色飞虫如风暴袭来,就飞在他们队伍后面,近的已经到王澎湃他们头顶了!嗡嗡声瞬间大了起来,黑雾似的虫群中有几只有人头大的,黑身红花的飞虫,翅膀上的花纹像是血淋淋的人脸,飞起来就像个人头似的,吓人极了,苗芳菲立刻拿出金蚕蛊托在掌心,但虫群却只是跟他们保持距离,却仍一直紧跟着队伍。
安雪锋他们不得不边跑边想对策,野河蜿蜒不断,河面上全都是一群群的黑色飞虫,追在他们身后的虫群越来越庞大,让人心烦意燥恐惧的嗡嗡声响彻天地,简直像个数亿飞虫堆簇而成的巨人!他们能对付虫群的手段有限,到最后竟然是靠跑速拉开了一些距离——这些黑色飞虫们飞行速度并不快,他们全力奔跑起来的速度却是超过飞虫的快。
尤其当安雪锋中途变成庞大白虎,驮上跑得较慢的百飞白苗芳菲汪玉树等人,王澎湃老司机直接左手搂着茅小乐右手抱着佟和参,万向春鹿书橙追着安雪锋奔跑,这么跑了快一个小时他们竟然差不多将虫群完全抛到身后了!
但硬跑不是办法,虽然大家体力还都很好,但这条野河太长,想去天赐坟就得渡河,河面上却全都是黑色飞虫,早晚他们都必须解决掉它们才行。要是真的飞虫就好了,安雪锋随身携带着固体压缩燃料,飞虫大多都怕火,可以用大火烧出一条路来。但它们要不是普通飞虫,而是什么怨气污染凝成的飞虫,那可就糟糕了。
这么庞大的虫群数量绝不是茅小乐一道引雷或是零导一鞭子能扫荡干净的。
但就在安雪锋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河对岸远远的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音,伴随着清朗嘹亮又有些荒腔走板的诵唱声:
“向王天子一支角,吹出一条清江河。”
“声音高,河水涨——”
轰——
这一声诵唱伴随着轰隆响起的水声,原本平静无波的河水突然汹涌澎湃起来,一个大浪席卷而下,将河床上和岸边的黑虫全卷进了河水里!原本飞在安雪锋他们头顶追在他们身后的虫群竟也全都乱了起来,纷纷向野河飞去,密密麻麻盘旋在咆哮的河水上如黑烟升腾,似乎在进行什么奇怪的祭祀仪式。
而安雪锋他们趁机快跑几步将虫群拉得更远,才有空看向河对岸。这一眼安雪锋、王澎湃和百飞白就认出了熟悉的面孔——站在河对岸刚才为他们解围的,赫然是他们提前潜入拜山教的队友,卫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