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C100

购买率不足,请排队候车,正文君正在开来的路上

一顿晚饭司惠茹都准备得格外丰盛。

疲于生活,三餐敷衍,这句话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司惠茹做饭很下心思,顿顿如此,不仅顾虑司庭衍心脏病的饮食禁忌,还会考虑到程弥喜好和口味。

今晚也不例外,餐桌上清淡咸辣皆有,不下五个菜。

司庭衍照旧最早吃完,吃完便回了房间。

不久程弥也放下筷子,顺手想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被司惠茹拦下拿走:“阿姨洗就好,奉高作业一直很多的,你快回房间学习,写完能早点睡觉。”

程弥没坚持。

回到房间后,她拿上衣服到浴室卸妆洗澡。

南方天气潮湿,最近又大半时间阴雨缠绵,湿意都被逼出来,爬满浴室墙壁瓷砖。

浴室灯光昏暗,程弥进去时没注意,衣服挂上墙上挂钩后被洇湿一大半。

还是等洗完伸手去摸才发现衣服遭殃,总不能光着出去,她伸手拿下黑色休闲长t穿上。

墙上挂一面镜子,一片雾蒙。

凹凸身线影绰,几番从容动作后,被黑色布料遮挡。

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抹姿色都很难把持住,但当事人却淡定得很,甚至都没往镜子看上一眼。

与其说她美而不自知,不如说她是最了解自己那张脸的人。

她永远知道这张脸可以蛊惑多少人。

程弥套上长t后,随手将湿发拨到一侧。

深秋蚀骨凉意蠢蠢欲动,侧腰那块水渍冰凉贴上肌肤,她却眉都没皱一下。

回到房间后,她开了罐啤酒,玩了盘游戏后才想起身上湿了大片的衣服。

于是走过去把行李箱摊开在地,打算重新找身舒适的换上。

房间门大敞,程弥腿贴着地板跪坐,擦头巾披着肩膀。

她稍歪头,一边拿着易拉罐,一边手去翻行李箱里那堆衣服。

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家里就三个人,这阵脚步声不难猜出是谁。

程弥唇边拿着啤酒罐的手停了下来,耳边声音正好停在余光里,她回头去看。

司庭衍正要推门回房间,与此同时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侧眸看过来。

因为坐着,程弥长t裙往上缩了一小截,边摆搭在腿上,膝盖雪白。

她一两缕湿发落在脸侧,也看着司庭衍,手上动作没停,顺手将手里挑好那件吊带裙放上床。

两秒后,司庭衍像只是随意往她这边经过一眼,按下门把进屋。

程弥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

她收回眼,伸手去拿床上裙子时稍顿,想起刚才门外司庭衍那件黑色卫衣。

和她身上这身一个色调。

程弥手里裙子半道换了个方向,被扔回行李箱里。

地板上手机在这时亮起,程弥顺手摸过来,是红毛给她发消息。

[今晚来不来?]后面跟了个酒吧地址。

这群人真娱乐至死,程弥怀疑他们放学后就一直在转场,她点点屏幕回复。

[不去了,身体不怎么舒服。]

回完短信程弥手机随手扔床上,起身往书桌那边走,从书包里抽出几张试卷。

高三年级每天放学都一堆试卷,语数英生理化一科不落,其中还夹着一张格格不入的高二年级化学试卷。

程弥翻看那张试卷几眼,在椅子坐下。

挺巧,这张高二试卷是她们最近在复习的内容。

其实程弥虽然在学习上不紧绷,但成绩算不上差,在以前学校,她以往成绩可以说得上好。

毕竟有时候语文英语能拿接近满分,虽然理科相对要薄弱一些,但既然她选理科没选文科,总体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不是说她多有天赋,单纯不拿自己人生开玩笑而已。

她是有时候放纵过活,但该玩玩,该认真的时候也得认真。

几张试卷写完已经十一点多,光面前这张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手边放着手机,程弥对照照片,写下最后一个字。

放下笔后她稍伸懒腰,从椅子上起身时顺过桌上还没喝完的啤酒,走去窗边。

她推开窗扇,城区披着夜色,高矮不一的楼房点着稀零灯火。冷风扑面而来,本来有点困顿的思绪一下清醒不少。

程弥背对外面,腰身靠上窗台,浅尝了一口啤酒。

啤酒放置没动几个小时,气已经跑得差不多,丧失新鲜口感。

程弥喝了一口便没再喝,双肘往后微挂在窗台上,指尖垂落虚握着易拉罐,外壁铁皮因为她指尖些微使力啪嗒一声。

程弥眼睛也在这时落在书桌那张高二化学试卷上。

过了一会,她走到书桌旁把啤酒放回桌上,低眸拿起试卷。

屋里安静到只有她动试卷的簌簌声响,门外同样没有任何声响,司惠茹睡得早,一个小时前程弥就听到她回房关门声。

而司庭衍,大概还在房间学习。

程弥拎着试卷往门外走。

打开门,走廊上一片漆黑,只尽头那扇窗户投落在地板上的一方光亮。

恍惚间似乎回到刚来这个家那天晚上,当时景象和此刻无异,只不过那时的程弥从没想过往司庭衍房间走。

她停在司庭衍房门前,抬手,手腕微曲,指尖在门上点了点。

声音不算大,却足以房内人听见。

可却迟迟不见动静,房门纹丝不动。

程弥却也不急,正想再抬手敲一遍,客厅玄关那处突然传来开门声。

她闻声回头,是司庭衍。

他进来后没开灯,可借从对面阳台围栏透进的夜色,仍是能看清他神色。

最近阴天连绵,今晚月亮难得露点脸,暗淡夜色不带一丝暖色,隐约泛着冷白。

这分冷色落在司庭衍脸上,把他肤色里那丝病弱衬得愈发明显。

可却不显得脆弱让人觉得好接近,反倒气场因这分病态又消极冰冷几分。

程弥在暗中默然窥视,从他拧开门把指节修长的手,到他踏进门时眼睫是垂着的,将所有细枝末节尽收眼底。

她发现司庭衍很敏锐,进门后眼睛还没抬起来,已经立马察觉她存在。

司庭衍准确无误看了过来。

程弥没躲没避,悠然自在看着他。

司庭衍没把她当陌生人,至少这次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但也仅仅只是两秒,他没回答她,要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往厨房走。

程弥没跟上去,待在原地,看他进厨房,听里面传来水流声。

如果程弥没猜错的话,司庭衍十有八九是去楼下扔垃圾了,据这十几天同一屋檐下观察,这人绝对十级洁癖患者。

司庭衍从里面出来后往这边走。

程弥就站在他房门外,等他靠近。

凌晨客厅落针可闻,只有司庭衍脚步声。

不消一会就来到面前,程弥就站在门前,司庭衍开门必须绕过她:“让一下。”

离得近,程弥这才发现他鼻尖有点红。

苍白里一点红,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楚楚可怜,即使这词本义和司庭衍性格相差甚远。

“风吹的?”她答非所问。

说这话时她是盯着他鼻尖看的,然后再回到他眼睛上。

她知道司庭衍懂她在问什么,但他没作声,只是看着她。

走廊尽头那扇窗被风吹过,窗扇撞上生锈窗框发出轻微声响。

模糊暗沉的光线里,他们对立而站,一个穿着黑色兜帽卫衣,一个穿着黑色休闲长t。

抛开两人实际关系不讲,再加上容貌契合。

怎么看怎么像情侣装。

程弥问:“不问我来找你什么事?”

司庭衍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程弥问出来:“你在想什么?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很确信,司庭衍此刻眼底是有含义的。

只不过是些什么,她不清楚。

司庭衍转开眼,这次没跟程弥说什么,要直接进门。

程弥没挡他,顺他意往旁让开一点,靠上一旁墙上。

她就那么看着他去开门,问:“要睡觉了?”

又晃晃手里试卷,明明是在逗弄他,话语却不显得调侃,反倒温柔至极。

“不过你可能还不能睡,作业还没写完。”

房门已经推开一半,司庭衍朝她手中试卷望过去。

“你们黑板上写的,作业第三条,”她复述给他听,“完成化学试卷,明天要交的。”

就窗外那点光亮甚至看不清试卷上化学两个字字样。

司庭衍收回眼:“不做了。”

这些都在程弥意料内。

眼见他快关门,程弥却一点也不着急,递给他:“那如果做完了呢?”

司庭衍从门缝中看向她。

又说:“我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基础题,对你来说根本可以不做。”

司庭衍房间里亮着灯,两个人视野终于不再是混沌一团黑,但也没多亮,勉强能看清试卷上密麻一片而已。

他看都没看,无情提醒:“我们字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程弥两手指尖顺着试卷折叠线玩弄拉直,拿起来给他看,“像么?”

字体一笔一划,走向间有些幼稚,有点小学生字体。

和司庭衍的字简直一模一样。

程弥紧盯着司庭衍眼睛。

他背着光,黑眸里情绪不明。半晌,才抬起看她。

程弥头发长卷,即使灯光微弱,但那双红唇依旧惹眼。

她不用做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跳加速作茧自缚。

更不用说此刻她口吻间略带一点俏皮,和单纯可人的女生那种浑然天成的撒娇不同,她像摇曳生姿的红玫瑰故意放任天性跑出来一点可爱。

“学了半个小时,写一个小时,手可酸了。”

况且她那话里还透着撩拨,意思显而易见。

学他字迹学了半个小时,后面那一个小时她已然会写他字体,已经不是在学。

那一个小时,司庭衍的字就那样在她笔下写出来,一笔一画,她未经思考就能落笔,已经磨成本能。

也会让人在想,她写时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哭笑不得,还是一脸认真。不管是哪一个,换个人都可能会忍不住脸红。

而司庭衍没有,就连程弥也看不出他所想。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站在暗处,周边皆昏暗,让程弥隐约有一种不适感。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要拖着她坠入深渊。

这种不适只一眨而过,程弥再也感知不到,像只是一种在黑暗里久站产生的错觉。

司庭衍开口:“试卷拿走。”

程弥手没收回:“你明天不是要交?”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那间房开门声传来,司惠茹从里面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睡衣,骨架不算大,衣服撑不太起来,迷瞪的眉眼间没藏好忧愁,大概是被恶梦闹醒。

借着司庭衍房间内外透的光,司惠茹看到他们两个,愣了一下。

大概是他们两个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交谈,司惠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温声问他们:“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睡觉?”

程弥微笑:“我有个题不懂,来问小衍。”

说着小衍的时候,她回头目光和司庭衍勾缠一瞬。

不出所料司庭衍也在看她,瞳眸很黑,没什么温度。

司惠茹听了却似乎很高兴:“不懂的是要问问的,你们现在学知识快,不问就落下了。”

又看向司庭衍:“小衍,给姐姐讲题没有?”

程弥帮他答:“讲了,讲得挺好。”

司惠茹点点头:“我出来喝个水,那我去厨房了,你们继续聊,小衍,让姐姐进去坐坐。”

过会厨房那屋亮起灯,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个。

程弥手里还拿着司庭衍试卷,朝他走近一步。

她抬手,极其自然地伸向司庭衍卫衣下摆处想帮他打个结:“也是浴室墙上弄湿的?”

还没碰到,手腕被司庭衍握住。

明明看着瘦,指节却有力。

程弥没从他手里挣脱:“我这身衣服今天也湿了。”

因为他也穿着黑色,她没换。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从容不迫样。

司庭衍不说话。

厨房那边灯被关掉,司惠茹喝完水,脚步声在接近。

“我就不进去了,困了,”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这个还你,下次别放在教室不管,记得要带在身边。”

他治心脏病的白色药瓶。

程弥说完,这才松手,对他笑笑:“晚安。”

翌日起床,外面天雾蒙蒙。

昨晚半夜下了一场暴雨,一整晚窗外大雨冲刷声不停。

一连持续几个小时,直到黎明破晓才稍微偃旗息鼓,但雨势依旧像兜头往下浇水。

程弥从房间出来,屋里窗户紧闭也能听到外面雨声淅沥。

司惠茹一大早在厨房忙碌,已经做好两碗面条放在餐桌上,葱花薄油,煎蛋嫩肉,热腾腾冒着香气。

她正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看见程弥,对她笑:“醒了?”

程弥点头,也回一个笑:“嗯。”

“洗漱好了?”

“好了。”

“那快过来吃饭,早饭可以吃了。”司惠茹把手里筷子放上碗沿。

程弥走过去坐下,没一会司庭衍也从房间出来了。

他拉开她对面椅子,坐了下来。

程弥抬眸看了他一眼,手肘拄在桌上,指尖下垂虚握着筷子。

司庭衍拿起筷子弄碎煎蛋。

程弥这才发现他碗里煎蛋和她的长得不太一样,一整个白色,没有蛋黄。

她收回视线,双方各自沉默吃自己的。

吃着吃着手旁边多出一把雨伞,程弥停下筷子。

司惠茹在她旁边坐下:“外面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得带伞把去学校。”

雨伞虽然已经拆掉吊牌,但布面整洁到一丝不苟,是新的。

程弥对她笑:“好。”

又听司惠茹说:“等一下出门小衍带你去坐公交。”

程弥去学校一直是步行,她问:“因为下雨?”

司惠茹点头,柔声细语:“家里虽然去学校没多远,但路上雨大,你们就算打伞走过去,到学校衣服肯定也湿了。”

程弥没多话,点点头。

吃完饭司庭衍拿上书包在门边穿鞋,司惠茹叫住他:“小衍,等等姐姐。”

程弥没往他那边瞥,也不急。

她抽出张纸巾压压唇,放到桌上,而后起身拎过放在一旁的书包,对司惠茹说:“那我们先走了。”

“好,路上躲着点车,地上现在积水多,车开过去可能会溅身上。”

司庭衍已经开门出去。

程弥看一眼他背影,回过头对司惠茹柔声回道:“好。”说完这句才往门外走去。

去到门口司庭衍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

走廊只两头有光,光线昏暗仿佛傍晚。尽头老窗年久失修,昨晚风刮雨淋,长走道灰色水泥地面上一片湿泞。

司庭衍没等她,走在前面,程弥步履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拐进楼梯口,两人隔着不远不近几步阶梯。

楼道空洞到安静,只楼外雨声闷闷作响,四周泛着凉意。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重叠,错开,又重叠上。

很快到楼下,程弥落后司庭衍半截,看他打开手里的伞走出楼外。

她还是维持原来的步调,晃散手里折叠整洁的雨伞,打开后后脚也走进雨里。

即使下着暴雨生活照旧马不停蹄,大雨如注下人间热闹,上班上学的不断擦肩而过。

人群里程弥和前面那道黑白相间校服的身影互相沉默着。

公车亭离家也就两三分钟的路,去到那里斑驳绿漆站台上人满为患,里面有几个跟程弥和司庭衍一样穿着奉高校服。

程弥跟着司庭衍走到下面,两人中间隔着人,伞檐不断往下坠水。

人越来越多,公交车却三四分钟都不见来一辆,人心渐渐浮躁,一时埋怨声四起。

过会一辆车来,呼啦一群人涌上车,司庭衍没上去,程弥也站在原地没动。

另一辆车紧随其后,5号公交,程弥之前没跟司惠茹说她其实坐过去学校这班公交。

公车缓缓刹停在候车亭前,坐这趟车人不少,车门一打开人流往上挤。

果然,5号公交停下后司庭衍有了动作,握着伞走下站台。

程弥也跟着上了车。

这趟车每次早高峰都像沙丁鱼罐头,所以即使坐公交去学校花的时间要比走路去学校少,但学生还是不喜欢搭乘公交上学。

今天是例外,外面暴雨谁都不想湿着身子去学校上一整天课,因此今天车上更是挤得连呼吸都不顺畅。

两人一道上车,司庭衍在前面,公交卡在机子上滴一声后往后走,程弥没办公交卡,往里投进两块钱纸币。

等回头司庭衍已经不见人,但不难找,那张脸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在窗边,抓着扶手面对窗外站着。

程弥抬脚往他那边走,司庭衍旁边还有空位,但她没停那里,而是站去他窗前位置。

背后车窗像被瓢泼大雨割裂,雨痕蜿蜒出无数道裂缝。程弥背对车窗,面朝着司庭衍。

司庭衍视线落在她脸上一瞬,而后移开。

程弥将他动作尽收眼底,没说什么。

下一站停车又涌上来一批人,车内摩肩接踵。

程弥没事盯着司庭衍看,发现他长得比大多数人都要白,打眼望去有些晃眼。但因为身体不好,肤色白里泛着冷感。

眉弓山根那里线条立体,却不会显得突兀,睫长鼻挺,瞳眸很黑。

离得近他那张脸看得更加清晰,好看到让人想动歪心思。

也正是这份好看弱化了些许他身上的不近人情。

程弥这么明晃晃盯着他看,知道他肯定知道。

但司庭衍半分不被打扰,完全没看她。

车上人多,随行车东倒西歪,突然一阵急转弯,车内爆发短暂几声惊呼,人跟着大幅度摆动。

混乱中程弥后背被人推挤,她来得及站稳,但她没这么做,而是顺势借力被推去司庭衍身前。

两人之间空间不大,她只是轻晃一下就几乎贴上他。

司庭衍终于低眸看她,但也只是一眼。

程弥能感觉到他气息微带热意落在她颊侧,眼睛仍是流连在他脸上,一步一步往上走。

薄唇,鼻子,最后停在他眼睛上。

她自然而然开口:“你中午去哪吃饭?”

从饭桌到现在,他们沉默一路。

这是他们第一句话。

司庭衍闻言视线落回她脸上,却没开口。

程弥又问:“食堂一楼,二楼,还是三楼?”

他终于开口,有点冷漠:“干什么?”

是个人都知道要干什么。

换别的女生碰这次壁后可能就这么南墙回头,但程弥怎么可能。

她淡淡笑着:“一个女生找你吃饭还能干什么?总不会是姐姐关照弟弟。”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坦荡回视,继续问:“还是校外?”

晃动中,司庭衍视线再次回到她脸上。

公交不巧在这时候到站,车窗外学生不断路过,一个个身影被玻璃上水影模糊到只剩校服一团黑白色。

后车门打开,司机在前面嚷着奉高到了。

人流鱼贯而出,不断从他们身边挤过。

司庭衍目光从程弥脸上离开,没回答她,转身往车门走。

程弥没立即跟上,盯着他背影两秒后才动脚,跟着下车。

早读课大雨转小,却迟迟不肯退场,泼天撒野近半天,终于在第二节课收敛。

但天仍旧阴着。

程弥她们班早上最后一节数学课,几个男生手贱偷摸在课上打手游惹毛老师,拖累全班一起挨训。

数学老师怒火难消,拖堂痛骂他们十几分钟,夹上课本离开教室时脸还是黑的。

隔壁班已经有人从食堂吃饭回来,程弥后面郑弘凯同桌抱怨:“恐怖死了这数学佬,跟机关枪一样,他妈食堂肯定都没饭吃了。”

过道那边一性格泼辣的女生呛他:“谁叫你们上课打游戏啊,找死吗上她课打游戏,下次要死自己死,别拉我们。”

“哎不打了不打了,下次不打了行不,小祖宗。”

“郑弘凯今天怎么没来?”女孩问。

“你不知道?昨天他跟厉执禹打架了。”

班长初欣禾正好在这时路过,目光和程弥撞上,一愣,程弥对她极其友好地笑了笑。

见状初欣禾微点下头,和朋友挽手离开。

程弥收回眼时对上同桌孟茵刚从初欣禾身上收回来的视线,之前目睹厉执禹在教学楼后那片小树林里亲初欣禾她也在场,和程弥有着只有她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她犹豫着问程弥:“你和……厉执禹怎么样了?”模样有些认真。

程弥黑色水笔松松夹在指间,往下那头弹了弹桌沿。

伴随咔哒声响,她笑着看她:“没怎么。”

说完放下笔,问她:“一起去吃饭?”

“你今天要去食堂吗?”

孟茵平时很少见程弥去食堂,她一般是和厉执禹他们去校外餐馆。

程弥尾音轻嗯一声,又问她:“很奇怪?”

孟茵摇摇头:“没有,那我们走吧。”

食堂外高树葱郁,遮住大半天光,今天还是阴雨天,里面显得愈发阴暗潮湿。

很巧,刚踏进二楼大厅程弥一眼就看到了司庭衍。

如她所料她根本不用去他教室找他,他不会等她。

“二楼糖醋排骨好吃,但我们这么晚才来,可能已经吃不到了。”

孟茵的话把程弥落在不远处窗边那桌的视线拉了回来。

吃饭高峰已经过去,但打餐窗口前仍排着长龙,程弥和孟茵聊着天,两人接在一条队伍后面。

停下不久后程弥察觉出有视线粘在自己身上。

抬眼果不其然对上队伍前面几双往她这边看的眼睛,是几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窃窃私语,眼里带笑,像在讨论她什么。

程弥一眼认出中间那个女孩,昨天刚在体育课上见过。

冷白皮小脸巴掌大,黑发及肩打着卷往内扣,一边别在耳后,那双丹凤眼挑着长睫毛,在笑。

高二年级那位校花戚纭淼。

程弥只往那边过一眼,没在意,继续捧场地听孟茵细数这楼还有什么好吃。

“凉拌海带,宫保鸡丁,这些都特别好吃。”

前面隐隐约约飘来一句话:“也没有多漂亮嘛,还没你好看。”

“还有酸辣——”孟茵听到了,话语突然顿住。

那帮人很明显就是在说程弥。

反应过来后她去看程弥,程弥听她没继续说下去,视线也正好探询看过来:“嗯?酸辣什么?”

“啊那个……酸辣土豆丝。”

“行,”程弥对她笑笑,“待会就照你说的点。”

孟茵去看她神情,她觉得程弥应该也听到了,但好像完全不在意。

孟茵很羡慕程弥这种人,她们洒脱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不在意旁人看法,不像她,上课连回答问题都不敢。

窗口内阿姨打菜很快,眨眼她们两人便排到头。

程弥打了几个菜,接过阿姨递过来的餐盘。

方才进来她注意到司庭衍身边没坐人,接过餐盘后准备和孟茵往那边走。

半路那个座位却被人抢先一步,是方才排她们前面的戚纭淼,还有她那帮小姐妹。

戚纭淼黏着司庭衍说话,司庭衍看她一眼,没搭理她。

程弥闲情逸致看了几秒,见状也没上前扰人兴致,和孟茵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吃没一会就看见那边司庭衍拿起餐盘起身走了。

程弥筷尖戳戳米饭,收回视线。

司庭衍一走,戚纭淼那帮朋友瞬间口无遮拦起来,他们位置离程弥这桌不远,说话大声招摇。

“真是冷死了,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开你们两个玩笑。”

一男生嘻笑:“还开玩笑,他有心脏病的,小心把人气死了。”

戚纭淼抄起旁边筷子就往那男生身上扔:“滚,闭嘴。”

方才说怕司庭衍那个女生给戚纭淼支招:“我看这样,你放学后把司庭衍约出来,溜冰场楼上不是有个小电影院吗?我们去溜冰,你和他去看电影,灯一关你就亲他,是个男生都架不住这招的。”

“对啊,你还这么漂亮,他不可能不喜欢。”

戚纭淼说:“白痴,你们觉得他有这么容易约出来吗?”

旁边那男生继续泼冷水:“我看他都快被你烦死了,你要不干脆放弃得了,你不懂,男生嘛,感动那套没用的。”

“滚咯,”戚纭淼声音听起来毫不在意,玩着头发,“我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我。”

程弥其实没怎么细听,后面也没再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

孟茵吃饭慢,程弥吃完后等了她一会,然后陪她一起回教室。

回教室路上路过小卖部,程弥不是很巧在那里遇上厉执禹和红毛他们。

红毛大老远就朝她喊:“中午怎么不等我们一起去吃饭?”

程弥示意他旁边孟茵:“跟同桌去吃了,班里同学也得相处融洽,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说的是。”

旁边厉执禹手里抛着饮料玩,递给她:“刚买的还冰着,喝不喝?”

她对厉执禹笑笑:“冷的这几天不太方便。”

厉执禹挑眉,了然,收回手。

他们午休还要去校外网吧,程弥要回教室,和他们在小卖部门口分道扬镳。

午休时间教室里不少走读同学趴在课桌上睡觉,没睡的说话轻声细语,程弥回去后拿了本书出教室,到走廊上透气。

她微倚栏杆,一只手斜着支脑袋,另一只手翻着文学读物。

一阵风来,栗色长发从额角滑落,程弥抬手将发捋至脑后,有一丝被遗落,被风勾沾上唇。

动作慢条斯理,像一只午后慵懒晒着太阳的猫。

也就是抬眼这瞬间她看到了楼下的司庭衍。

绿荫疯长一路,他穿过斑驳罅隙往教学楼这边走来。

也不知道从食堂出来后去了哪,比她还晚回教室。

程弥视线一路跟着他。

看了会儿后撑在额头的手换到下巴,指尖微搭在脸颊旁,继续好整以暇瞧着下面。

司庭衍没往上看,路过教学楼前公告栏。

程弥另一边手摸去旁边手机,眼睛终于从他身上挪开,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取景框。

镜头里人走到了楼下,她手机后置摄像闪灯一亮,咔嚓声响。

司庭衍察觉到了,脚步一顿,抬头。

程弥视线和镜头里的他对上,司庭衍眼睛如一潭深水盯着她,却也格外冷静。

程弥和他对视两秒,目光从手机上离开,落回楼下,毫无阻隔对上他眼睛。

她格外光明正大,手机拍下他那张照片朝向他,语气微带笑意。

“好看么?”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托着下巴回视。

她看不清他眼里含义,几秒后,司庭衍一句都没跟她说,走了。

程弥唇上漾过一抹笑,目光还没从楼下收回来,身后孟茵刚好从厕所回来,问她:“还不回教室吗?”

紧接着就看到了程弥手机上那张照片。

程弥知道她在看,问她:“拍得怎样?”

孟茵不太会夸,点点头:“好看。”

学校不仅学霸是名人,帅哥也是,更别说司庭衍两样都占,孟茵自然认识。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司庭衍是厉执禹弟弟,这不是秘密,奉高的人几乎都知道。

她微微发愣,又下意识问:“你跟司庭衍认识吗?”

不仅认识,每天都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房间还是对门。

程弥想到这轻声笑了一下,眼睛对上孟茵。

“我要追他,算认识吗?”

《磨牙》/舒虞

黄昏快合眼,夜蛰伏暗处。

夏日暴烈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初秋里苟延残喘,闷躁傍身活物行走,马路都在躁动。

公车刹停在闹市街头站牌,程弥拖着行李箱下车。

这趟大巴是从机场过来,迎面拉客摩托一窝蜂涌上,十几张嘴汹涌在呼啸而过的车流声中,把下车乘客扇得晕头转向。

程弥从这帮无头苍蝇里找到路,站到路边上。

如果不是风衣口袋里手机震动,她可能会直接拦车走人。

不过去哪儿。

去哪儿她也不知道。

程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电,接通放耳边果然是黎烨衡:“到奉洵没有?”

“到了。”

附近居民楼没白在这闹市里打晃十几年,墙灰斑驳,塌垮电线攀缠出年轮,烟火气浓重得吹不散。

风吹长卷发扑面,程弥抬手撩发往额后捋,零碎几根搭在挺翘的鼻尖上。

指尖意料之外没顺畅到底,半道卡住,扯得耳朵生疼。

程弥打眼看去,风恶作剧把头发绑耳环上了,她不甚在意地别头去勾。

黎烨衡在那边说:“你惠茹阿姨今天本来打算过去接你,但临时出了点事抽不开身,待会我把她家地址发你手机上,你自己小心一点,打辆出租车过去。”

“嗯。”

“你惠茹阿姨找我要了你号码。”

“好。”

对比程弥没什么心情的单调只言片语,黎烨衡一如反常话多:“这阵子先委屈你们住那里,等忙完国外这阵,回去我跟你惠茹阿姨把证领了,再挑个好地方带你们搬家。”

黎烨衡今年四十五,找了个人搭伙过日子。

本来黎烨衡结不结婚,搬不搬家这些都和程弥没关系,直到母亲去世那年。

程弥是在母亲去世那年被黎烨衡带回去的。

黎烨衡不是程弥父亲,而是她发小黎楚的父亲。当年母亲去世她这个拖油瓶怎么也轮不着非亲非故的黎烨衡来拖,但由于她和黎楚两小无猜,两人已故母亲又是情深义重好友的缘故,于是未成年且身边没其他亲人的她顺理成章被接回了黎家。

她虽说不是黎烨衡女儿,黎烨衡却也算她半个家长。

这次过来的只有程弥,黎楚在外地上大学,没有一起过来。

“明天记得准时到学校报到,还有,和惠茹阿姨还有弟弟好好相处。”

平时明明一解就开的头发,今天像要跟大圆耳环死磕,程弥索性不费劲了,晃眼去找人。

一米开外蹲着头红毛,已经熏了她半支烟,对方比她更先看向自己。

遍地凡人里最扎眼那朵从来不用多情投眸,人的视线便会趋之若鹜,这男生便是鹜中之一。

红毛在看到程弥脸时明显一愣。

烟圈酿在黄昏里,她是被酿成的那杯酒。

一杯人清醒时和她亲密不了,等喝得烂醉又神智癫乱,到头来对她一概不知的酒。

神秘的,有距离感的。

但程弥却没如男生想的那么冷淡,意外像课堂上跟人借笔的女生一样温和,示意他手上的烟,弯唇:“

借个火。”

她话落同时黎烨衡的警告也入耳,带着长辈的威严:“程弥。”

程弥能想象他皱眉的样子,却也没打算解释,接过红毛递来的烟,烟头直接烫断耳环上打结的头发。

红毛目瞪口呆。

程弥把烟递回去,朝他莞尔一笑:“谢了。”

而同时她和黎烨衡这通电话也到达尾声,他明显是开会休息间隙给她来的通话,会议继续于是没再多嘱咐。

挂断电话后程弥才看到陌生未接来电,时间两分钟前,正打算无视塞回兜里,陌生号码再次打进来。

程弥大概知道是谁,没拂人面子,接听:“你好。”

那头估计没料到她接这么快,到口头的话明显卡了下壳,一看便是辛苦打好的腹稿被打乱了:“你、你好。”

又紧接问:“是程弥吗?”

程弥视线落在对街二楼防盗网后那个收衣服的女人身上,她依稀记得电话里头的女人也是这类贤妻良母:“我是。”

女人回话温柔,盖不过她那边哄乱的噪杂声,自然也掩不住她话里忐忑不安的讨好:“我是惠茹阿姨,下午本来想着要过去接你的,但突然出了点事忙前忙后的就没赶上过去接你。”

估计以为程弥是不好应付的青春期少女。

她说:“没事。”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到了吗?”

“到了。”

“那赶紧到家里去,”对方生怕怠慢她,“地址阿姨发短信给你,下午出门给你留了钥匙,就在门口的消防栓上。”

“地址有了。”

“有了啊?有了就好,”又说,“那赶紧回家,家里桌上水果都是可以吃的。”

程弥微垂着眸,指尖把玩耳环,而后唇角温柔弯了一下,态度可以说十分良好:“好。”

又进行了几个来回的生硬一问一答后电话才结束,挂断电话后程弥才发现红毛还没走。

红毛从蹲变成站,十分自然地指指她行李箱:“你要回家吧,住哪片啊?”

一看平时没少勾搭女生,搭讪练到炉火纯青。

住哪儿刚来这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但像这种男生,随口说哪里他都顺路。

“这片。”程弥说。

果然,红毛说:“巧了,我也住这边,那我送你回去呗。”

红毛本以为这挂的难搞,就见她又对他笑了,应得干脆:“行啊。”

他乐了,说走呗,就要去拎她行李,却被打断:“不过我可不回家,你还顺路?”

红毛一脸疑惑:“你刚不还跟人打电话说回家?”

这话不知让程弥想到了什么,她淡笑了下,视线落向马路,没说什么。

见她没回话,红毛没再执着上个问题:“不过你提着一这么大的行李箱,上哪儿去啊?”

程弥问住他:“酒吧有规定不能带行李箱?”

红毛卡顿一下,一想:“是没有。”

说完又变得更兴奋了:“你想去酒吧怎么不早说,我一哥们儿就开酒吧的,正好这个点快开门了,你要是过去我让他给打半折,怎么样去不去?他那儿好玩的一堆。”

程弥信他说的朋友在开酒吧是真的,将绑着头发的耳环扔进了垃圾桶里:“带个路吧。”

酒吧是座笙歌不夜城。

人捱够清醒白日,招牌微笑全打烂,高烧鬼魂原形毕露。

电音在耳膜上嘶吼狂飙,激光四晃着火烧眼皮,但在这大动静下程弥还是注意到了电话震动的嗡鸣声,声响如同蚊呐,和来电人一样。

她看着仍旧没备注的陌生号码,拿上手机起身离开卡座。

走到外面,掉满飞虫的街灯跟里面喧闹一比都显得寂寥,程弥刚按接听那边便传来稍显着急的声音。

“程弥,你是还没上家里来吗?”

程弥到此刻才得空思索怎么应付还没回去这个问题,腹稿不用怎么费劲便打好,没半分紧迫慌张:“嗯,刚来这边不熟悉,到附近逛逛,毕竟以后就在这边生活了。”

“好,逛逛好,熟悉熟悉环境。”对方连声应和。

一时又无话。

又是对方找话题:“城南那边有家ktv,我看单位同事家小孩平时周末都喜欢上那边玩,你有空也可以去那里看看,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大概以为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出来只会是去唱唱歌和吃吃东西,程弥嗯了声:“好。”

“刚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买了几个小炒,你叔说你爱吃辣的,买的都是你爱吃的。阿姨真的很抱歉今天没有招待好你,本来想在家里给你做顿丰盛点的晚饭,但愣是忙到现在。现在做又太晚了,怕你饿着所以今晚就先在外面买了点吃的,明天阿姨再下厨给你做顿好的。”

程弥捕捉到了医院两个字眼,但没多问。

“不用麻烦,明天我在学校吃就行,”她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挪回耳边,“还有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不用等我,都这个点了您自己赶紧吃饭。”

“在外面吃过了?”

程弥手指敲敲手机机身:“嗯。”

又加上一句:“今晚也不用等我回去,我看最近挺多好玩的,晚点再回去。”

对方生性温吞,对此也没有二话,最后只嘱咐:“那今晚记得早点回来,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到。”

程弥应好,这通电话也算应付过去了。

等她再回酒吧的时候,原来卡座已经坐了些新面孔,正闹哄哄玩游戏。

一女生好像玩游戏输了,正被起哄和一个男生接吻,女生不乐意,说宁愿喝酒。

程弥还没走近便听见那男生大声嚷嚷:“还嫌弃我,你们女生尽看脸,不就一张小白脸么,肉都没老子结实。”

坐他对面的女生一杯酒一口闷,烧得龇牙咧嘴:“你那叫油腻,还结实呢,恶不恶心。”

“就他妈是个病秧子,你信不信老子这身腱子肉给他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你说谁呢!”女生不爽了。

“还能有谁,不就你们最近老挂嘴边的高二那小子司——”

有人打断:“行了行了,别说了,厉执禹来了,再说下去你们都得完蛋。”

程弥本乐滋滋听热闹,被来人打断,抬眼。

对面走来一男生,高个子长腿,浓眉深目,五官标致到让人第一时间想到证件照。不知道什么来头,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此刻都噤声。

与此同时卡座里红毛发现程弥,朝她招手:“去哪儿了啊?半天没找着人。”

这动静引得其他人抛来视线,对面厉执禹也是,转头便有男的去拷问红毛了。

程弥刚在沙发坐下就听红毛说:“人在这儿呢,你们找我要人电话号码做什么,自己找!我自己都没号码。”

程弥权当没听见,十分随和开口:“在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