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琪喝了酒没法开车,也没叫代驾,等蒋司寻他们离开,她去附近坐地铁。
“蒋总,洛助理没开车。”司机从后视镜看蒋盛和,征求老板的意见:“停不停?”
蒋盛和也看到了走在人行道的洛琪,道两旁树影婆娑,不仔细看看不清她的脸庞。
望着窗外,他淡声回司机:“不用。”
汽车疾驰过去。
蒋盛和收回视线。
“回家一趟。”他吩咐司机。
每个月再忙,蒋盛和都会回家看看母亲,前提是父亲不在家。
父亲管得太多,他能避则避。
院子里幽深静谧,从车上下来,蒋盛和隐约听到钢琴声。
进了别墅,阿姨告诉他,母亲在琴房。
琴房隔音,但窗户开着,刚才他听到的琴声是从窗户传出来。母亲是钢琴家,也是音乐学院的教授,退休后又被返聘。
母亲格外自律,直到现在,每天都坚持练琴几小时,从不懈怠。
蒋盛和敲门,得到应允推门进去。
梁甄坐在黑色三角钢琴前,穿一条宝蓝缎面长裙,头发盘起,优雅高贵。
下巴对着钢琴旁边的凳子一努,示意儿子坐,手上没停,琴声继续。
本来已经练得差不多,正打算停下来去睡觉,谁知小儿子来了。她和几个孩子都没什么话说,只能将这首曲子再弹一遍。
有时她还能和大儿子还有二儿子聊上几句,同小儿子完全聊不到一块,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儿子和二儿子是双胞胎,小儿子的到来是个意外,当时身体不好,不允许不要,于是就生了下来。
她并不是合格的母亲,既严厉又对孩子没耐心,全部的时间都扑在感兴趣的音乐事业上。
大儿子和二儿子当初有父母帮忙照顾教育,几乎没用她操心。生小儿子时她父母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只能交给保姆。
蒋月如离婚后把小儿子接到家里和蒋司寻一起玩,一住一个学期。
于她这个母亲而言,三个孩子跟放养差不多,和她都不亲。
孩子还小的时候,她有钢琴巡演,几个月见不到孩子是常事,那时不像现在随时能视频。时间久了不见,孩子对她既想念又惧怕,连撒娇都不敢。
没有交流,没有陪伴,她对孩子又没有控制欲,孩子对她也没有依赖。久而久之,她跟孩子之间的感情客气又疏离。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老大和老二早已成家,只要有空,一家人都会过来看看她,陪她吃顿饭。只有蒋盛和的婚事还没定下。
可能烦她催他相亲,蒋盛和很少在家吃饭,每次都是晚上过来,听她弹弹琴。
一曲毕。
梁甄闻到了酒味:“晚上喝酒了?”
“嗯。有人过生日,喝了一杯。”蒋盛和站起来,“妈,您休息吧。”
梁甄也随之起身,送儿子出去。
侧脸看儿子,“你爸最近给你打电话没?”
“没。”
“中秋节你爸有空回来,那天你回家吃饭?”
“我不一定在国内。”蒋盛和一句话搪塞过去。到了客厅,他让母亲止步,“妈您上楼吧,我回去了。”
“让司机开慢点。”
蒋盛和应着,款步离开。
回家像打卡一样,坐上几分钟,打过卡,证明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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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九月二十二号,洛琪生日。
早上睁眼第一件事,打开手机看微信,裴时霄依旧没发生日祝福给她。
昨天等到凌晨,没等到他的卡点祝福。
十年,他不但错过陪她庆祝生日,连条祝福消息也没有。
中午休息时,洛琪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某家珠宝店的工作人员打过来,说有位裴先生给她订了一套钻石首饰,指定今天中午送到远维集团。
“不好意思。”洛琪拒绝签收,“你们回去吧。”
对方愣住,“洛女士...”
洛琪打断:“知道你们有流程,我签字给你们。”
对方欲言又止,不能勉强客户,“好的,麻烦您了。”
洛琪拒收礼物,工作人员没有裴时霄的号码,只能联系裴时霄的秘书。
十分钟后,洛琪接到裴时霄的视频邀请,她接通,但切成语音通话,不想看到他。
“琪,生日快乐。生日礼物怎么不收?”
这句生日快乐,迟了十二个小时。
自从在一起,他和洛琪都是卡点给对方过生日,年年如此。
她的二十八岁生日,他忘记卡点发消息,如果不是珠宝店工作人员打电话给秘书,秘书又提醒他,他完全忘了今天是洛琪生日。
他在加州,虽然有时差,但时差不是理由。
裴时霄放低声音:“琪,怎么不说话?”
洛琪声音很淡,“在忙。”
“是我不对,回去当面向你道歉。”至于为何忘了她生日,裴时霄无从解释,不管多忙都不应该。
再忙,发消息的一两分钟总是有的。
可他就是忘了。
如果当初没订这套首饰当生日惊喜,他就彻底错过她的二十八岁生日。
裴时霄再次放低姿态,“把礼物收下,回去随你惩罚。”
洛琪对着息屏的电脑怔神,五月底订婚宴酒店,六月选婚纱,他每次都恰好有事缺席。
今天她生日,他居然开始走形式,让秘书订份昂贵的礼物送来,生日祝福都没发,再也没有以前的真心和用心。
原本定在九月底领证,也因他出差推迟。
她再迟钝也无法自欺欺人,他在有意疏远她。
应该是他家里对她始终不满意,他开始动摇。如果他不再那么坚定,那她一个人坚持这场婚礼,又有什么意思。
“琪?说句话。”
“首饰不适合我。”
“你以前就喜欢这个系列,怎么不合适?”
她是这个珠宝品牌的VIP客户,后来她家公司破产,她再也没光顾过珠宝店。
洛琪沉默数秒,编了一个拒收的借口:“那个系列的设计寓意是惟一的、永恒的爱。送我不适合。”
“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时霄生气却也心虚。
“我没说错,我不是唯一。”洛琪敷衍笑笑,“我们之间还有工作。”还有他的不坚定。
裴时霄从床上起来,喝了一大杯冷水,用力握着水杯,她那翻话是坑,他怎么解释都圆不满,只能避而不谈。
“最近太忙,忽略了你,怪我。公司在北京准备投个项目,十月份我就过去,到时你能天天看到我。以后我们不异地了。”
洛琪没接话,只道:“回来再说。”有时差,她这里是中午,他那边是凌晨。“你睡吧,我忙了。”
“不困。”裴时霄不想挂电话,今天她生日,他现在尽可能地让她开心点,“等你下班,我们视频,陪你过生日。”
“不用。洛雨过来。”洛琪结束通话,“不说了,蒋董找我。”
裴时霄还想说什么,她直接切断。
手机反扣在桌上,她靠在椅子里,就这么安静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有工作电话进来。
大洋彼岸,裴时霄一夜没睡好。
天亮时,发消息给洛琪。
洛琪已经下班,正在回家路上。
【琪,想你了。】
洛琪的眼眶瞬间发热,删掉消息,没回。
曾经感情过于浓烈,并不见得是好事。
到了公寓楼下,洛琪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才上楼。
洛雨已经在家里给她准备生日大餐,还说邀请洛辛云吃。
回到家,桌上有个大蛋糕,还有一束鲜花,蛋糕一看就不是自己做的。
洛雨正在厨房炒菜,“姐,回来啦。”
“嗯。”洛琪语气轻快,“不是说要给我做蛋糕?”
“唉,别提了。”洛雨叹气,“翻车了。再做来不及,只能给你买一个凑活,明年我肯定给你做个双层蛋糕。”
“那束花,是姐夫让花店送来的。”
洛琪笑笑,把花收到客厅,不想看到。
洛雨看姐姐这么高兴,看来是对姐夫的行为毫无察觉。
洛琪换了衣服,到厨房帮忙。
做好生日大餐,洛雨擦擦手,拿手机打给洛辛,“不知道缺心眼到家没。”
洛琪揉她的脑袋:“说过多少遍,喊哥,别喊缺心眼。”
洛雨当耳旁风,视频接通,洛辛已经下班到家。他叫了外卖,买了几罐啤酒,陪她们云庆祝生日。
点上蜡烛,洛雨关了餐厅的灯,“姐,许愿!”
这是二十八岁生日的第二个蛋糕,第二次许愿。
洛琪还是同样的愿望,希望自己发大财,能让父母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梅雨季再来时不用担心家里潮湿生霉。
还有个小愿望,希望自己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开心一点。
今年的愿望里,不再有裴时霄。
洛雨唱着生日歌,在心里也许了一个愿。
等中秋节过去,她就要抓奸裴时霄,希望抓个空,希望裴时霄及时回头,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许过愿,开始切蛋糕。
洛辛只能云吃蛋糕,“姐,中秋节回苏城吗?”
洛琪点头,“回去,我们放三天假。我跟雨宝一起回。你呢?”
洛辛在上海上班,离苏城很近,“回,我去车站接你们。”
聊着小时候的事,这顿饭吃得分外温馨。
洛雨一直陪她到九点半才回去。
裴时霄又给她发来消息:【琪,吃蛋糕没?】
【吃了。】洛琪盯着对话框数秒,缓缓打字:【谢谢你的花。】
裴时霄拿不准她的语气。
洛琪又发过去:【我睡了。】
裴时霄看时间,国内还不到十点,她从来没这么早睡过,现在可能还在气头上,不怎么想搭理他。
至少她愿意回他消息。
他道:【晚安。我爱你。】
洛琪把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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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那天上午,洛琪和堂妹坐上回苏城的高铁。
她们坐的是普通座,洛雨把靠窗的位置留给她。
此时远维大厦,蒋盛和在加班。
今天放假,整个总裁办公层就他一人。
十分钟前,母亲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回家吃饭。
他谎称自己在国外出差,赶不回去团圆。
父亲在家,他没回去的必要。
最近几个月没心情听谁唠叨他的婚事。
傍晚,接到秦墨岭的电话。
秦墨岭问:“在哪?”
“公司。”
“我去找你。”
“你不回家,找我干嘛?”蒋盛和从抽屉找出烟,倒一支咬嘴里。
“到你那清静清静,家里人多,聒噪。”
秦墨岭不想待家里,前段时间相亲被鸽,家里人都拿这事嘲笑他。
蒋盛和找到打火机,‘呲’一声打着火,点上烟。
“不用过来,直接去我姑妈家,我也过去。”
秦墨岭对蒋月如从小有滤镜,最信得过的长辈。
小学时犯了错,班主任让他写检讨,写完还得家长签字,每次他写好,蒋盛和帮忙把检讨书带回家,让蒋月如在上面签字。
蒋月如得知他们过来过中秋,让阿姨多加几个菜。
又让人在院子里摆上餐桌,边吃边赏月。
夜幕四合,他们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开进别墅院子。
蒋月如拿着一瓶红酒,从别墅出来。
“姑妈,我开。”秦墨岭接过酒和开瓶器。
蒋月如递湿毛巾给侄子擦手,“你爸难得在家过中秋,你不回去不是存心气他吗。”
“回去万一说了不该说的,他更气。不如不回,他眼不见为净。”
顿了顿。
蒋盛和道:“十二月十八号之后再跟我爸碰面,到时也不是不能按他的意思去相亲。”
秦墨岭正开红酒,抬头看他,“十二月十八号有什么说法?”
“没说法。”蒋盛和漫不经心擦手,温热的毛巾包裹着手指。
蒋月如默默看一眼侄子。
十二月十七号那天,洛琪举办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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