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是山中人?”
柳诚一脸敬畏地跟在黑袍人身后,离了好几个身位,小心翼翼地问着。
“山中人?”
“就是修行者,大修仙者。”柳诚的语气有些胆怯,见了黑袍人那诡异莫名的手段后,他脚步都有些发软了。
“算是吧,”黑袍人点点头,瞥了一眼柳诚的腿,“你很害怕?”
“不、不害怕。”柳诚舔了舔嘴角,“您的尊号是什么?”
“尊号?”黑袍人笑了,“这又是什么东西?”
“山中人都有尊号的啊,”柳诚说起这个,又滔滔不绝起来,“像是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素水城里就来过一位山中人,听说是北边虞山中的大修行者,尊号是什么白羽道人,来的时候排场可大呢,虹光飞落,流云无数,端的是如真仙下凡一般,城主、素水侯都亲自出城迎接,更是在城主府连摆了数日的宴席,那酒香,飘了大半座城呢。”
“这种尊号我可没有,”黑袍人想了想,“不过很多人曾叫我帝君。”
“帝、帝君?”柳诚一副吓傻的模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修、修行者中也有皇帝?”
“不是皇帝,只是一种尊称罢了,”黑袍人笑笑,“不过我当年确实有很多部下,号称是旌旗百万。”
“百万修行者?”
“嗯,不过其实也不是真的有百万之数,对外嘛,总是要夸大一些的。”
柳诚咂舌不止,“那也很厉害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沿着官道走上一个小小的缓坡,右手边是奔腾不止的素水河,从素水城的方向过来后,这条河经历了两三个急弯,到八牧山下时变得又急又陡,湍急的河水撞在岸边与河内的暗礁上,在空中溅出灿白的水花,哗哗的流水声与风声树声结合在一起,再配上周围清幽的花香,此地的确是一个风景独盛之处。
而官道的尽头,大约百余丈处,有一座浩大的亭台,高大的红木柱子撑起了三层白玉飞檐,亭台上挂着一块气势磅礴的牌匾,写字之人应是一位大家,用笔浑厚有力,万侯亭三个字威仪堂堂,亭台内坐了不少女眷,欢声笑语,也有几位女子正在一角弹琴吹箫,柔美的乐曲乘风而来,让柳诚的表情都变化起来。
亭台下方的河岸旁是男子聚集的场所,这些素水城里的达官贵人在铺了白布的河岸旁席地而坐,有人在下棋,有人在闲聊,也有人持箭远射,素水城以那位侯爷地位最高,多年的戎马生活让他在闲居后也养成了骑马射箭的习惯,也在素水城内催生了这种射箭的活动,数名侍女在一旁架起了小炉,正在温酒,酒香飘逸很远,一闻就不是凡物,而在更远的地方,有十几位兵丁肃然而立。
“真的要过去?”柳诚有些打怵,很忐忑地问道。
“为何不去?”
黑袍人大踏步地向前,柳诚左望右看,也只好跟上,但将大半个身子都躲在黑袍人身后,一脸怯意地望着前方那些贵人。
两人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亭中人的注意,那些女眷立即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望向这突兀出现的二人,素水城虽然是锦州南方的大城,与北方的花城号称南北双壁,但城中贵族的数量却不多,算是一个小圈子,彼此之间大多相识,这里也很少会有不认识的贵人出现。
而且这二人的穿着不似大富大贵之人,一个裹着一身不伦不类的黑袍,表情冷漠,身上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而另一个虽然穿着一身儒袍,但布料很差,素水城里的书香门第就没有一个这么寒酸的,不过这些女眷也很清楚,这八牧山周围至少有五六百的兵丁守卫,十分安全,这么多年来,每次赏花之日都没有过百姓闯入之事。
所以她们对这二人的身份十分好奇,短暂的沉默后就开始低声交谈,还不时地抬头打量着,而河畔旁的男人们则要后知后觉,当这黑袍人已经走至亭下时,他们中才有人发现了这奇怪的二人组。
“你等是何人?”
一位穿着青色宽袍的矮个男子大喝一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黑袍人根本未理他,而是在女眷中打量着,轻声问道,“你说的齐家小姐是哪一个?”
“啊?”柳诚茫然地反问了一句,他被那矮个男子的大喝吓了一跳,正想着是不是要挨板子了,黑袍人的这问题也让他大为意外,呆呆地愣了半晌后才说道,“她好像不在这里。”
“不在?”黑袍人皱皱眉头,视线从亭后的山道向山上移去,“山腰处有数人的气息,应该在那里。”
说完,他就向亭后走去。
“大胆!”那矮个男人见自己被无视,怒意勃发,从身旁人手中抓过弓箭,一箭射在黑袍人的脚边,“你等不想活了?”
远处的兵丁正快步跑来,他们迅速将两人围了起来,手中的长刀全都出鞘,乌寒的刀刃骇的柳诚瑟瑟发抖,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一位穿着淡紫色贵服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酒杯,从棋桌旁起身,其他几位围观之人迅速跟在后边,神态恭敬,还有人给中年人披上了一件薄薄的风衣,中年人拍了拍矮个男子的肩膀,“陈兄,不必生气。”
他的目光在柳诚和黑袍人之间来回打量着,很快就只落在黑袍人身上,“阁下不是我素水城人?”
“不是。”黑袍人瞥了他一眼,“你就是素水城主?”
“白城主今日未来,我是城门尉赵雍。”
黑袍人挑了挑眉头,“你儿子在山上?”
赵雍微笑着,“阁下认识犬子?”
“不认识。”
“那为何知道他在山上?”
“听说他与齐家小姐在游山。”
“如此说来,阁下是为齐家小姐而来?”
“不是,”黑袍人瞥了一眼柳诚,“因缘巧合,决定做些有趣的事。”
赵雍轻轻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棋桌、酒壶,“这世间事,最有趣的便是一个缘字,阁下不妨坐下来,与我等饮一杯花酒?”
“你们还没有与我喝酒的资格。”黑袍人面色平淡。
“狂妄之徒!”场中有人当场怒了,“赵兄,何必与此人废话?擅闯禁地,按律可斩!把他拉下去便是!”
赵雍一抬手,示意其他人闭嘴,他眯了眯眼睛,问道,“阁下可是山中人?”
此言一出,其他人登时大惊。
而黑袍人也有些意外,“你事如何看出来的。”
赵雍微微躬身,“在下也曾和不少山中人有过来往,像是北边花城中的桃花剑客,西边老山中的半闲林,南边的三合殿,东边的尺方山,也曾受过修行者的恩惠,身上有一块护身的玉佩,在见到阁下时,这玉佩自动催发,让我有感,得知阁下乃是山中人。”
黑袍人食指轻弹,赵雍胸口的一枚黄色玉佩猛然飘起,他看了一眼,“做工不错。”
黑袍人此举很是无礼,但赵雍面色不改,“阁下来此地所为何事?在下乃是素水城的城门尉,在此地还是有一些能力的,说不定可以帮上阁下的忙。”
“我只是想登山罢了,顺便寻一下那齐家小姐。”
“齐家小姐与犬子正在游山,”赵雍笑笑,“敢问阁下寻齐家小姐所为何事?素水侯已领兵北上,在下便算是这齐家小姐的半个父亲,可不敢出半点差错。”
“给她一个机缘,也给这小子一个机缘。”黑袍人转过身,从兵丁中穿过,“你愿意跟来,便跟来吧。”
柳诚立即跟在黑袍人身后,他可是实在有些怕这赵雍,他在素水城里一直有个笑面虎的外号,看似平静温和,但下一刻说不准就会将人丢出去剁成肉酱,不过这赵家也算是素水城的老牌贵族了,根基极广,连素水侯都会卖他面子,所以在这城里,真是没几人敢得罪他。
赵雍盯着柳诚的背影看了半晌,抬腿跟上。
一众达官贵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有心思活泛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兵丁赶紧跟上,片刻后,这些贵人也远远地跟在了后面,女眷也没看懂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过来打扰,一脸好奇地望着这些人上山而去。
山道不陡,山也不是一座高山,这里能成为祭天之所,全是因为传说古时此地有仙人居住,而这里最初的名字也不是八牧山,而是埋仙地,不过因这名字不吉利,被后人改掉了,知道那则传说的人也越来越少。
众人没花多久功夫就找到了正在游山的齐家小姐和赵家公子。
两人并肩站在一处山坡之上,距离不远不近,正在眺望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女子身姿窈窕,半张侧脸美艳无双,男子身材高大,白衣飘飘,端的是潇洒无比,两人身后跟着一个侍女,一个书童,一人手捧摇扇,一人身背竹筐。
柳诚的眼神微跳,他对那个女子的模样记忆尤新,她是城中所有男子的梦想,也是他们这些人高攀不起的存在,那年他仅仅是不小心撞到了她,就被城中有心人非议了整整两年。
“父亲?”赵家公子听到脚步声,回头一望,见到如此多人,顿时有些吃惊,“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发生?”
“这位山中人有事寻齐家小姐。”赵雍立即点明此事,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冲撞了这位山中人。
“找安冉?”赵家公子愣了片刻,扭过头。
齐安冉也是有些吃惊,不过身为素水侯的女儿,她与修行者接触的次数也不少,此时虽然意外,但还是迅速行了一礼,“见过山中贵人,见过赵伯伯,见过诸位大人。”
“果然是位美人,”黑袍人盯着齐安冉,那目光让她不安地退了半步,身上有些发寒,又对柳诚说道,“难怪你会喜欢她。”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柳诚身上,尤其是赵家公子,更是面色不善,柳诚的手都抖了,他咽了咽口水,“您、您说什么呢”
“今日你我有缘,所以我给你一个机缘。”黑袍人背负双手,“你不是喜欢这齐家小姐吗?现在她是你的了,你可以任意处置她,娶她为妻,让她为妾,使她成奴,均是你的自由,我也可以让她爱上你,永生永世都无法背叛,放心,这世间所有人都会觉得此事理所当然,连素水侯都会甘愿地将侯位传给你!”
齐安冉面色大变,她冷冷说道,“你是邪修?”
“邪修?他们不过是一群宵小罢了,哪里有资格与我并提?”黑袍人气魄惊人。
赵雍也勃然变色,齐安冉可是他赵家与齐家更进一步的关键所在,“这位山中贵人!你真当我大暑是好欺负的不成?这世间可是有规矩的,你若是乱来,当心天机阁斩了你。”
“天机阁?”黑袍人笑笑,“即使是天机道人复生,他也斩不了我!”
这种大口气让众人惊骇不已,黑袍人身上的气势也勃然而起,他的双眼中如同有一片夜空,冷冷地盯着柳诚,“怎么,不敢决定?这可是你最好的机会,这齐家小姐唾手可得!城中人不是讥讽你吗?这次你大可以带着齐家小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狠狠地打他们的脸,而且你也可以拥有天大的富贵!”
柳诚咽了咽口水,他的目光落在齐安冉的身上,眼中有一丝贪婪。
赵雍猛然挥手,十几位兵丁欺身而上。
黑袍人连头都未转,那些兵丁就僵立当场,一股黑色的气从他的脚下涌出,将那些兵丁吞没,眨眼之间,他们就如气泡般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可怕诡异的手段吓得所有面色发白。
“想要她吗?”黑袍人缓缓上前,低声在柳诚耳边说道,“去吧,你现在大可以剥下她的衣服,我也可以瞬间送你二人回城,让你们今日便可洞房花烛。”
柳诚像是失了神,一步一步地向齐安冉走去。
齐安冉转身想跑,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求你”齐安冉虽然害怕,但脸色依然镇定,“你是儒生吧?可还记得自己的一生所学?”
黑袍人冷笑一声,“儒生又如何?这天地间乃是依凭实力说话!你可曾见过修行者坐下来与你论个道理的?”
柳诚的右手按在了齐安冉的肩上,另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腰带。
齐安冉闭上了眼睛,她根本无法动弹,父亲送给她的防身玉佩也没有任何作用。
柳诚轻轻一拽,腰带顿时松垮,他左手沿着衣襟刚刚探入一半,身子就一哆嗦,猛然退后了数步,随后转过身,不住地摇头,脸色苍白,“不不不,这样不对,这样不对。”
黑袍人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