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做医者

坐在马车里,周子舒还是不得劲。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又仿佛什么都能感觉到,像把自己闷在一个密闭的空间明明感知加强了,但却无法准确感觉到什么对什么。

一旁的东方泋拿出一个灰扑扑的外搭,给周子舒披上,一边披还一边嫌弃土掉牙的配色。

“这东西灰扑扑的,你脸色这么差,跟裹尸布似的。”时空商人随口抱怨。

周子舒:……

这形容简直绝美。

毕星明赶着马车绕了几圈,随后终于上了既定的路线,结果刚拐过一个弯,就见段鹏举带着一众天窗此刻从天而降,而且人还不少。

“堂堂天窗之主,曾经是何等的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现在却让几个晚辈搭救,惶惶而逃。没了王爷的宠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段鹏举在外面喊道。

东方泋听后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隔着车帘嚷嚷:“是什么你都不知道段鹏举你是瞎了还是傻了,我们这儿还有晚辈搭救呢,你要是快**,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吧?”

周子舒:……

段鹏举:……

毕星明等一众弟子:……

群鬼册上的修罗鬼武功没见到,倒是伶牙俐齿的紧,段鹏举说不过转而开始瓦解毕星明他们的心理防线。

东方泋老神在在的坐在车厢里听着,然后严肃的看向周子舒:“回去后,得做心理建设,这帮人又傻又弱。”

本还在担心毕星明他们的周子舒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他转头看了过来问:“他什么时候来?”

闻言,东方泋挑眉,随后笑道:“你俩倒是心有灵犀,他马上就到了。”

外面的段鹏举本欲攻上来,马车里的周子舒就听见几声惊呼,然后便没了动静。

“还愣着干嘛,带着他们走啊。”车外,温客行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子舒稍稍恢复了一些知觉的手忽然紧紧握住。

“听,这不是来了嘛。”东方泋没注意到周子舒的激动,直愣着脑袋听温客行怼段鹏举。

然后就听见,段鹏举欺人太甚的说:“……阁下就算武功再高,也只是单枪匹马。”

“谁说他是单枪匹马。”周子舒哪里能听段鹏举欺负温客行,于是先开车帘,下去给老温撑腰。

东方泋见状叹了口气,扶着人下来:“老温,人给你。”

温客行快步过来,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从领口看到了一丝鲜红之后,温客行担忧的盯着周子舒看:“阿絮,你……”

“成岭呢?”周子舒截住温客行话头,小声问。

“我已将他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放心。”温客行道。

周子舒点点头:“如此,今日,我们便可放手一搏了。”

“搏啥,你知觉恢复了?”东方泋站在一旁无语的问。

周子舒:……

“无妨,阿絮,我们有排面。”温客行冷笑着看着前方一众天窗此刻,仿佛再看一群尸体。

他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诡笑声,紧接着,独属于青崖山的雾气开始扩散将从四周聚拢过来,而雾气中杀出了一群青面獠牙的恶鬼。

段鹏举似乎还未与鬼谷正面交锋过,被声势浩荡的恶鬼们一包围,瞬间有些慌乱。

“温客行,你搞什么花样!”段鹏举惊慌失措的问。

“你都知道叫我一声谷主了,本座身为三千恶鬼之首怎会做单枪匹马来救人这么没有排面的事情。”温客行得意的看着前方,搂着阿絮的手不由收紧。

眼瞅着就要落入鬼谷的包围圈里,段鹏举权衡利弊,一声令下:“撤!”

于是,天窗众人趁着唯一还未被围上来的方向,快速撤退。

“这次鬼谷出动,真是名副其实。”东方泋上前几步,看着那帮人灰溜溜的身影笑得开心极了。

“怎么说?”周子舒问。

“见鬼,吓跑的。”东方泋回答。

温客行:……

“噗嗤……”周子舒听后无奈的摇头笑出了声。

这么多天了,今天,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四季山庄的日子。真希望,以后,他和温客行还有更多的日子在四季山庄里这样度过。

群鬼没有追击天窗刺客,而是**在温客行面前,自动向两边分出了一条路。

于是刚刚离开的弟子也好,另外两路的弟子也好,还有十大恶鬼们,全都走上前来。

随即,由韩英领头,齐刷刷的一片‘参见庄主’响彻整个树林。

“阿絮,还不趁此机会,将韩英他们都收到四季山庄门下?”温客行笑着说,“我可是听韩英说了,加入四季山庄是他们毕生所愿。”

周子舒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长出口气,连到了三声好:“等事了之后,再行拜师礼。”

吩咐其余人慢慢走,温客行拉周子舒上了同一批马,随后叫上东方泋,三人先行赶往寳君府。

东方泋浑身是血,温客行知道这人不可能受伤,那她身上的血就只能是阿絮的。方才他虽然不说,可一颗心总在胸腔内纠得难受,恨不得立刻飞到目的地,让阿絮接受治疗。

药效逐渐过去,疼痛感再次袭来,各种伤痛带来的脱力感加倍,周子舒下马都有些费劲,还是被温客行抱下来的。

顾湘和曹蔚宁终于到了,二人听说他们闯天窗他家主人还要和毒蝎与虎谋皮,就一直在门口等,如今终于看到人平安归来。

“主人!”顾湘跑了过来,担忧的问,“痨病鬼你没事儿吧?主人你没受伤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温客行回了一句。

“你们怎么来了?”周子舒意外的问。

“哎呀,说来话长,回头再说。”顾湘不想再提清风剑派那些破事儿,换了话题,“痨病鬼,那晋王怎么把你伤成这样?!你等着,回头我跟主人给你出气!”

周子舒再度被不自量力却真心实意的阿湘逗笑,他虚弱的笑道:“就你内武功。”

“子舒,一别经年,别来无恙。”七爷同大巫从府中走出,远远就开始打招呼。

“北渊。”周子舒哪里想得到,他不过去了一趟天窗,七爷和大巫就都来了。

“行了,别杵着了,再杵着人就不行了。”大巫医者心态,实在是看不下去,让温客行将周子舒扶进去。

温客行将人扶到榻上后,大巫吩咐:“除了东方姑娘,其余人都出去吧。”

闻言,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门外。温客行走在最后一个,他恋恋不舍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周子舒,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什么,对乌溪行了一礼,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东方泋这边给周子舒倒了杯水喂人喝下,周子舒疼的满头是汗,咬牙硬是坚持着。

乌溪将周子舒的上衣剥开,露出触目惊心的七根钉子和满身的伤口,其中琵琶骨的两处贯穿伤依旧在往外渗血。

“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北渊知道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乌溪对周子舒这样说道。

哪知周子舒还有力气笑:“我能活着就不错,哪里还有心情管这些。”

乌溪叹了口气,掏出针袋。他的针同东方泋的还不一样,东方泋是一排精致的长短不一的小银针,而乌溪的针囊里,长短粗细全部都有。

随后,他又摆出一排小瓶子,然后抬头问东方泋:“现下这种情况,姑娘打算怎么办?”

东方泋方才也扒着伤口看了一眼,心中早有决断,于是她对乌溪讲:“你看这两处贯穿伤,是贴着钉子过去的,也就是说,本来长好的七窍三秋钉此时是半镶嵌在肉里的状态,我琢磨着,干脆就将肩膀上的着两颗拔了算了。”

乌溪本是问东方泋打算怎么给周子舒调理这次的损伤,没想到这人的想法让人匪夷所思,竟然连钉子都拔掉?

于是,他忍不住问了句:“你可知,如若取下这两枚钉子,会导致什么结果。”

“知道,阿絮还剩不到一年时间。”东方泋答道。

听到这话,乌溪皱起眉头,不满的看了过来:“那你可知,取下这两枚钉子,任由内力冲撞经脉,别说一年,他可能连这次都撑不过去,难道姑娘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没想过。”东方泋看着乌溪摇了摇头,随后笑道,“也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乌溪看着东方泋,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本对东方泋的本事很好奇,但是现在他不了。

因为这人,将人命当儿戏,她根本不配做一个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