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听审

不仅黎家老太太心中不解,黎康生也想不明白。

像黎敬生这种世无仅有的老好人,对内亲和,对外大度。外人莫不道他为人老实有礼,待客谦恭备至。他行商这么些年,从未跟人红过眼,更没有和人打过官司。

今日这人竟然跑过来将黎敬生告上公堂,真是罕见的事儿。

京城里闻讯前来看热闹的人,将府衙大门都快要挤破了。他们个个兴奋得两眼放光,全都竖起了耳朵,想听清楚堂上究竟在讲些什么。

得了老太太送过来的信儿,也匆匆赶来的黎雀儿,顾不得闺阁中反复强调的礼仪和姿态,与围观的人群挤作一堆,试图挤到最前面,以便听见审讯的内容。并不是她乐意跑过来和人挤。她首先去的是慈安堂,想找黎家老太太带她进公堂。可是老太太不在,倒是遇上了她的大伯娘。

黎雀儿的大伯娘担心她情绪激动会扰乱公堂,便命人送她回黎府去,不许她过去凑热闹。如此这般不得已,她才会站在府衙前面跟别人挤得死去活来。

孙妈妈和棠叶两个紧紧跟随在黎雀儿的身边,尽心尽力地帮着她和别人挤地盘。

可惜她们三人毕竟是女流之辈,不管她们费多大的劲儿,终是挤不过那些大老爷们。更何况有些人明面上是来听审,实则思想龌龊,故意跟着人群往里面挤,暗地里却东摸西摸的,或是摸走人的钱袋子,或是吃尽好事大妈的老豆腐。

遇上黎雀儿这般样貌的年轻女子,那些人哪里会放过此等良机。

他们不顾一切地往前挤,就想着跟黎雀儿靠得更近一些,好趁机伸出咸猪手。

然而他们还没有挤到位,就被旁边某个人用手肘狠狠地撞在肋下。

那个人所用的力道之大,竟将他们直接震飞出去,使得他们个个都哭爹喊娘地躺在府衙外头的大街上。还好来往的车辆及时停了下来,要不然他们真有可能会被压成填埋路基的人形肉饼。

黎雀儿一门心思都扑在公堂之上。

她起先并没有发现有人想借机揩油,现在也没有发现有人在暗中帮忙。她只觉得四周宽松了一些,挤着不像刚刚那么费劲了,便顺势往里面又走了一段距离。此时她已经抵达公堂前边设下的栅栏,只要她稍微专心一点,就可以听清里面人所说的话。

守在黎雀儿后面替她搁挡人群的孙妈妈和棠叶,倒是眼尖地认出一个熟人来。

这个熟人就站在黎雀儿的身边,他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将四周心怀不轨的人全被阻隔在外。即便他面朝公堂,背对着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她们也能认出他就是那个所谓顶顶有名的杜神医杜仲。

依春风阁隔壁店里的掌柜的所言,杜仲已经好久没有现过身。

怎么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先去春风阁里开张坐诊,倒跑过来看起了热闹?

棠叶皱起眉头,给孙妈妈递过去一个眼色。

然后,她挤开身前的人,走到杜仲后头,抬手重重地敲了敲他的背脊骨:“喂,杜神医,你昨天去哪儿了,我家小姐有事找你商量,偏是找不着,这下子你反倒自个儿出现了。”

杜仲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转过身来。

棠叶料想是他身上穿的御寒长外衣太厚了,是以察觉不到有人在敲打他的背脊。

她正想加大敲打的力度,总是跟在杜仲身旁的医僮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并且默不作声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马上停止此种行为。否则的话,她的手腕可能会疼上几个时辰。

棠叶年少好玩,刚开始并不将医僮的警示放在心上。直到她手腕深处传来一股钻心般的麻疼,逼得她不得不退开几步,撞倒在孙妈妈身上。她应是没有想到医僮会有此一招,神色大惊,两眼发愣地傻看着自己疼肿不堪的右手腕。

自后方接住她使她避免摔倒的孙妈妈,见她呆呆地举着手臂,还盯着自己的手腕不放,不由怔住。

她伸手在棠叶面前晃了晃,探问:“棠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发什么呆呢。是不是那个庸医使唤他的医僮欺负你了?你莫慌,且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去!”

棠叶连忙放下手臂,将孙妈妈拉到一边。

她们俩个人就站在黎雀儿身后窃窃私语。

说着说着,孙妈妈忽地抓起棠叶的手腕,前后左右地查看了一下。见她的手能抬能伸,一切正常,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道:“是不是你使劲儿挤得太厉害,挤得手臂生了麻。刚好那个小医僮拽住了你的手腕,所以你误以为是他出手打了你?”

棠叶却一口咬定是医僮动手打人。

孙妈妈一急,顿时挤到黎雀儿和杜仲之间,将他二人隔开来,以免杜仲会对黎雀儿耍什么小花招。

她还悄悄靠到黎雀儿耳畔,告诫道:“小姐,这种会对女人动手的败类,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你再往前边站一站,别让他碰着你的衣角。”

孙妈妈自是好意,然而黎雀儿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黎雀儿的目光只注视在公堂之上。

在公堂上状告她爹爹的那个头戴鸡冠帽的男人,她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却想不起来。鸡冠男状告她爹爹的原因也很奇怪,竟说黎府与周嘉佑勾结犯案。周嘉佑被抓了,她爹爹也必须被抓起来才是。

她在赶过来听审的路上,已经从孙妈妈那里得知周嘉估被抓一事,也大约猜得出来,事情一定跟周嘉佑手上握有的那批货物有关。

可是她爹爹只是想帮周嘉佑脱手转卖掉那批货物,截至目前为止,半点依据都没有,鸡冠男为何就急着出来指认她爹爹和周嘉佑相互勾结?难道他跟黎府有宿怨?

她终于转过头去看着孙妈妈,将之拉到栅栏前:“奶娘,你仔细看看堂上跪着的那个人,想一想有没有在哪里见过他?”

孙妈妈此前都在忙着挤开旁人,没有细看过公堂上的情形。

此刻她定睛观察,竟脸色大变,遥指着鸡冠男的后背,痛骂失声:“他不是我们对面巷口那家药铺的大掌柜的吗?好呀,我们黎府时常关照他的生意,如今他倒来反咬一口,简直就是人面兽心!”

嫡女召夫之一世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