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说:“你不必说这些漂亮话哄我。”
“不是哄你。”侯少鸿看了我一眼,转而目视前方,微微低头,说:“你也看到了,她真的很像。”
“……”
“我那时觉得很苦闷,只想偶尔能够松口气。”他解释道,“她在我面前很老实,从不提要求,也不需要什么交流。”
他默了默,又看向我:“是我糊涂了,不该做这种事。”
我说:“不能怪你,是我该道歉。”
侯少鸿意外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我那时满脑子都是别人,没有关注过你的事,没有发现你的压力,更不了解你的苦闷……在我身边一定很孤独吧?”
果然,侯少鸿的脸色立即难看了几分,刚刚那一脸愧疚也散去了不少。
我朝他露出抱歉的微笑,说:“那时真是委屈你了,所以你没有错,不用再对我道歉了。”
侯少鸿不言不语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他是想从我的眼中看到一些撒谎的痕迹。
但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呢?
我四岁就会对着我爸爸说“绮绮最爱你了”,其实怕他、恨他、盼着只要一长大,就带着我妈妈远走高飞。
我这可是童子功呀。
许久,侯少鸿终于挫败了:“他到底哪里好?”
他是说林修。
我说:“她到底哪里好?”
侯少鸿摸出了一支烟,打开车窗,点燃吸了几口,才勉勉强强地想出了一句:“很漂亮。”
还强调:“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儿。”
我笑着说:“我担保你没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过。”
侯少鸿问:“为什么?”
“你只喜欢她的脸。”我说,“对她的人品和灵魂没有兴趣。”
“怎么可能?”侯少鸿笑着看向我,“我侧面了解过她的。她很可爱,很有趣。她的同学觉得她是个天然呆,喜欢算数学题,别人开她玩笑她都听不出来。”
我说:“和胜男很像呢。”
瞧瞧他这神采飞扬的样子。
“是啊,”侯少鸿笑着说,“这能是家里对我最好的人,而且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我是我。”
说到这儿他问我:“你别告诉我,你爱上的是那小子的灵魂?他的灵魂可真不怎么样。”
我说:“你不要带着偏见评价他。”
侯少鸿哼了一声:“对他很难没有偏见。”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了解他。”我说,“他表面上花心,其实内心很负责任。”
侯少鸿笑了:“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他跟我说的呀。”我说,“他结婚以后就不会再乱搞了,只爱老婆一个人。所以他一定会跟最爱的女人结婚。”
侯少鸿笑容一僵,半晌才说:“这种话你也信?”
这种话我当然不信。
但正式因为我“信”了,如此把自己的智商丢到地上糟蹋,才能恰好地凸显出我对林修的爱呀。
他看不起的林修,名声不好的林修,他的手下败将,我却爱得很。
正如他为他的天然呆黑寡妇付出生命一样。
我不想使侯少鸿对我愧疚,不想让他纠缠我,不想让他玩累了,然后“收心”回到我身边。
我不想当他宁静的港湾。
我希望是他记忆里带刺的红蔷薇,只……要跳出来必然就要扎得他一哆嗦。
也可以是一把刀,只要他犯贱去摸,就扎得他一手血。
我希望,是我负了他。
我说:“你不了解他,他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撒谎,所以从来都不骗我。何况就算是骗我又如何?我这种虚伪无趣,并不可爱的人,能被他呵护一程,已经很满足了。”
侯少鸿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
我询问地望着他:“怎么了?”
侯少鸿好像突然被惊醒,掐了烟,发动了汽车。
我眼见他调头往公寓的方向回去,便说:“把我放到路边吧,我还要去公司。”
他阴沉着一张脸,对我的话恍若未闻,直接将车开回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也好,我的车也在旁边。
汽车停下后,我解开安全带。
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被他吻住了。
侯少鸿对我一向都是温柔的,当然,这也与我向来都很识事务有关。
不过今天,我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识时务。
一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儿,就会想起那张照片;
想起照片上,那搭在他锁骨上的,赢白的手;
想起我给他生完孩子时,他脖子上血红的吻痕;
想起他躲在橱窗里,痴迷地望着那个美丽的倩影;
想起他抱搂着她,把她推离飞驰的汽车;
想起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丢回给我,起身离去的背影……
我越是不配合,他越是强势,结果就是我痛,我真的好痛。
我咬牙坚持,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始抽泣。
恍惚中,捏住了我的脸颊,眼泪阻绝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低哑的声音。
“求我……”他说,“听到了吗?宁绮云,求我!”
求他?
我真的好痛,好难受。
我搂住他的脖子,说:“求你……我错了,求求你……”
“求求你……”我哭着说,“求求你……”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因我这两句话而放松下来了。
那种强烈的攻击性褪去去了大半,我又活过来了。
于是我又说:“阿修……求求你……”
“阿修,救救我……”
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逃出那辆车子的。
反正公司最终是没能去成,我也在家歇了好几天。
侯少鸿消失了两天,便开始给我发信息打电话。
我假装没听到,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安,便扶着墙来到门口,打算改密码。
结果刚打开操作界面,门就开了。
都已经怼到门口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可是“见识”到人家的厉害了呢。
我露出社交性的微笑,说:“这么晚了,有事什么事啊,侯先生。”
侯少鸿西装革履,看样子是刚下班,手里拎着个大袋子。他也油滑地冲我笑,说:“我来看看你。”
我说:“多谢了,不过,我家里今天还有人,不方便接待客人,改天吧。”
侯少鸿不动弹,只笑着说:“傅尚说你们在交往。”
“哦?”我说,“这跟侯先生有什么关系吗?”
侯少鸿露出一脸无奈:“让我进去,我想看看你。”
“抱歉。”我笑着说:“真的不方便。”
侯少鸿不说话了。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我自然也有点怵他现在这种神情,便放软的语调,说:“今天真的不方便,你看我都已经睡下了。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吧,好吗,我们一起去吃早……喂你别……”
他把门推开了。
我赶紧退后,慌乱中,脚下不知什么东西一绊,就要摔倒。
我的大脑根本就来不及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只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一勒,带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当心。”他说着,将我搂进了怀里,“要摔了。”
原来是那双该死的高跟鞋。
明天就丢了它。
我有点生气,这时,侯少鸿又抬起了我的脸。
我回神看向他,他的目光很温柔:“看来是真的吓坏了。”
说着,用拇指抚了抚我的脸颊,低头吻住了我的嘴。
对于上次在车里的事,我是真的后悔。
何必去激怒他呢?搞得自己吃亏受伤。
所以此刻,我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主动地依从他。
侯少鸿很快就松了口。
他低头看了看我缠在他腰上的手,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表现出得意,而是露出了一脸怜惜,柔声说:“上次是我不好,别怕,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说着,拍了拍我的手臂,将它从他腰上轻轻拉了下来。
我说:“我去换件衣服。”
换了件严实的衣服,我也感觉冷静多了,出来时,侯少鸿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请柬。
那是我放在茶几上的,林修发来的,关于苏怜茵的生日宴会。
我把茶水摆好,侯少鸿便放下请柬,看向我,笑着问:“你要参加么?”
我在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说:“不太可能。”
苏怜茵的生日宴会据说是家宴,只宴请跟她家关系最好的亲朋。
我即便是当候太太时也与她交往不多,自然没有收到邀请。
“不太可能?”侯少鸿疑惑地问,“你不陪他去?”
我说:“他希望林小姐能陪他。”
侯少鸿点了点头,良久,又问:“你想跟他去是么?”
我笑了笑,把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说:“尝尝看,我新发现的,味道很不错。”
侯少鸿没有去拿点心,只是看着我。
伤口还是不舒服,我有点坐不住,说:“如果你没事的话……”
“我把她约走。”他忽然说,“你陪他去吧。”
他什么意思?
试探我吗?
对视间,侯少鸿忽然笑了:“别这么紧张,你肯定很想去吧,他家人都在,去了就代表被承认。”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奔着不想起冲突的目的,我说:“别人承不承认不重要的。”
“他应该是很喜欢你的。”他笑着说,“对那女孩儿只是得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