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了,”我说,“但是我钱够花呀。”
繁华他们家人都喜欢用现金,所以繁华房间里有很多钱的。
难道他担心我钱不够给候太太?
“钱哪有够的?傻丫头。”繁爸爸笑着看了我一眼,背着手往里面走着,一边说,“菲菲呀,爸爸是个很庸俗的人。”
“……”
我默默地跟上他。
“在爸爸的心里,钱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他说到这儿,停下脚步,掀开玻璃盖,抓起一把金条,随机转过身,放到了我手里这个手提袋里,说“所以爸爸喜欢谁,就给谁钱。来,不要客气,拿你想拿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了:“爸爸,您……”
见他笑吟吟地不说话,我不由得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说:“爸爸,我那天就在门外。”
繁爸爸说:“我知道。”
“我没想到您已经知道那件事了,我……”
这件事,繁华家任何其他人,哪怕是他本人提起,我都能辩解几句。
但唯有繁爸爸,我不行。
不管别人做过什么,老爷子对我是只有好,没有坏的。
可是我差点就杀了他儿子。
我觉得,血海深仇也不过如此。
所以此刻,我只觉得羞愧难当,只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
繁爸爸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他一句指责也没有,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煎熬,忍不住膝盖一软,跪到地上,说:“对不起……”
我说:“我对不起您……”
繁爸爸没说话。
我不敢看他的脸,很奇怪,平时这么爱哭的我,此刻竟也流不出泪,只是觉得胸闷:“我那时候以为他杀了我爸爸,我太恨他了,好像着了魔……对不起,对不起……”
“起来。”繁爸爸终于开了口。
我说:“您就让我跪着吧,我对不起您……”
“我叫你起来说话。”繁爸爸冷冷地说了一句,拉住了我的手臂,“跪着像什么样子?”
他用力很大,我能感觉到他的坚决,显然我又惹他不快了,于是我只得站起了身。
“对嘛,站起来说话。”繁爸爸先是板着脸说了一句,继而一笑,“瞧这小脸儿哭得。”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条花花绿绿的女士手帕来,顿时一愣,笑着对我说:“自己把眼泪擦一擦。这个是爸爸的宝贝,就不给你用了。”
说着,又把手帕叠了叠,放了回去。
我擦了擦眼泪,等他放好手帕,说:“爸爸,您不用勉强自己原谅我,我也不奢求和繁华继续过下去,我就是……”
“不跟他过你回来干什么?”繁爸爸问。
我说:“我就是……我现在说我爱他可能太假了吧,可是我……我以前真的太恨他了,所以没想过自己其实也爱他,我……”
我说不下去。
繁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如果说我完全没有怪过你,那是不可能的。”
“……”
“只是我想怪你时,就想起了你爸爸。”繁爸爸说,“当初你爸爸说,他希望给囝囝一个机会,但是这事要慢慢来,毕竟你这孩子轴,需要一点时间。”
我说:“我爸爸那时不知道您就是他爸爸吧?”
“怎么会呢?他当然知道了,我们爷俩长得这么像。”繁爸爸笑着说,“只是你爸爸愿意原谅他。”
“……”
“所以想到这里,我就知道,我不能就这么怪你。”繁爸爸说,“你爸爸在天上看着我呢。我可是答应过他,要把他女儿当自己的女儿对待。”
说到这儿,他又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终究只是个凡人,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那阵子我也不想联系你。放任你病得这么重,是我对不住你爸爸。”
我眼眶一酸,说:“您别这么说……”
“爸爸说的是实话。”繁爸爸说,“当初他是怎么欺负你的,你爸爸都告诉我了。我扪心自问,这要是我的女儿,我早宰了那小子。可那是我的儿子,我只能说,非常感激你爸爸愿意这样宽容他。”
“……”
“何况,这件事起因在阿星,”繁爸爸说,“念念也是糊涂,若若那孩子从小就外,何况终究不是自家人,不必……唉……”
他说到这儿,再度叹了一口气:“若若的事,也还是阿星的错。也是我们这些长辈的错,从小太过宠他,令他缺乏责任感,当初若若有了他的孩子,他却执意要退婚,还把若若从楼梯上推了下去。若若不舍得怪他,觉得一定是你从中作梗,这才恨上了你。”
我说:“我能理解她的想法。”
“是啊……”繁爸爸说,“所以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又如何能相信囝囝呢?爸爸都明白,回头了就好。”
我眼眶一酸,说:“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爸爸知道。”繁爸爸说,“囝囝也知道。”
“……”
“他妈妈不知道,”繁爸爸说,“因为呀,我不敢告诉她她儿子做过什么。”
“……”
“在她心里,囝囝从小就是好儿子,完全不像我,像她。”繁爸爸说,“所以她觉得,她儿子只会被女人欺负,那是绝对不会欺负老婆的。如果让她知道,那小子曾经对你动手,她受不了的。”
我说:“我理解。就算知道,她不能原谅我,我也理解。”
“我会告诉她的。”繁爸爸说,“只是她的身体这样,总得寻个合适的时间。”
“不要了。”我说,“我已经很繁华说过了,不要再刺激他妈妈了。虽然您这么说,但我也明白,我真的很可恶,所以……”
“爸爸有分寸。”繁爸爸又按了按我的头,说,“不要说自己很可恶,如果你非得在愧疚里活着,那爸爸就不再赞同你俩继续在一起了。”
我问:“为什么?”
“因为爸爸希望你们在一起能幸福,而不是别别扭扭地过。”繁爸爸说,“这是你爸爸的期望。”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我老婆也终究会明白的,毕竟当年,她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一袋子钞票其实没有多少,但繁爸爸今天给我装进来的,是精神上的药。
从金库出来后,我真的感觉精神上的一块巨石被搬走了。
毕竟,在这个家里别人怎么想不重要,只要繁华和繁爸爸原谅我了就好。
下午,我陪孩子玩儿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是林修的来电。
我不想接,他就一直打。
吵得穆雨都开始问我,我只好接起来说:“你有事吗?林修。”
“外公给了你多少钱?”林修的声音笑嘻嘻的。
“没多少钱。”
“他书房里有小金库。”林修说,“你没搞点金子出来打首饰?”
“……”
“好吧,”林修语气正色起来,“侯少鸿那袋子东西检查完了。”
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里面夹带了一些药粉。”林修说,“是一种常用的流产药。”
我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谁说不是呢?”林修说,“你看看,是不是辛苦你再跟侯哥儿谈谈去?”
我问:“谈什么?”
“敲竹杠啊,还能谈什么?”林修说,“不是说了嘛,这事儿咱们一旦捅到侯家去,他立刻就完蛋!现在咱们偷偷把东西退给他,他自己再找个借口给他爹看,小妈立刻就得回娘家。”
我说:“你怎么这么兴奋?”
“宫斗大戏诶。”林修说,“你不兴奋吗?在我家你可一辈子都看不到这种剧情。”
的确,繁华家这些人虽然不好相处,虽然对外人很凶,但对自家人总得来说都是很好的。
“所以你看,我真的不是害你,”林修说,“亲妈在,孩子就好。万一我舅舅被你错过了,他再娶一个,你的孩子多可怜。”
我说:“你舅舅说他不会娶了,而且,你与其在这里关心我的事,不如赶快想想你的表。”
林修顿时不说话了。
我说:“侯少鸿的事要么你去见,要么我跟你舅舅说,我不想总跟他见面。”
而且我才刚把他骂了一顿,然后就约他见面,真的太奇怪了。
林修这才说:“我肯定不能跟他见面,我没法跟他要钱。”
那当然了,他睡了人家老婆,现在帮人家一点就要收钱,属实没脸。
我忍不住说:“我怎么记得你以前理直气壮地呢?”
“我内心是理直气壮地。”林修说,“只是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占理。”
我说:“你能做到内心理直气壮也是不容易。”
“呵呵……”林修冷笑一声,“我以前一直忍着没告诉你,怕你难过。昨天我算听明白了,你确实是不爱他,那我现在告诉你,他老婆刚跟他结婚一年不到,财产大头就让他骗了个十之八九。”
“……你这是听他老婆说的?”
“他老婆嫁给他时刚刚继承了父亲的遗产。”林修说,“结果离婚时几乎是净身出户。跟我认识时,开的车也都不是她的名字,就连珠宝最后都放下了。”
我说:“侯少鸿没对我说这些。“””